火車停停走走,初夏坐車的兩天一直緊繃著神經,晚上睡覺都不敢睡得太熟。
還好,這兩天沒有發生什麼事,現在能坐臥鋪的,大部分都是有錢有關係的,相對而言,比硬座安全些。
那些小偷拐子也不會過來這裡。
除了接熱水上廁所,初夏和安安都在臥鋪上待著,出去回來她也帶著安安,這樣一路小心終於到了甘州火車站。
甘州火車站和梁州火車站一樣,一下車人非常多,摩肩擦踵,初夏拉著安安也在人群裡擠著。
等她終於帶著安安走出去車站,她就發現自己的衣兜被劃破了。
還好裡麵初夏就裝了幾毛錢零錢,被偷了不心疼,就是外套有了個口子,棉襖的棉花也往外翻著,衣服一下子壞了。
在車站沒法補衣服,初夏一手提著行李,一手拉著安安,不能捂住口子,隻能小心點注意著棉花不掉出來。
車站外人也是很多,初夏抬頭環顧四周,都是人,找不到來接她們的人。
她和安安坐火車前給岑崢年打過電話,岑崢年讓她帶著安安出了車站不要亂走,就在原地等著,會有人來找她們。
初夏正看著呢,忽然聽到一個溫和中帶著點激動的男聲:“初夏,安安!”
她立馬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岑崢年朝她和安安疾步走來,他身旁還有一個穿著軍裝的五十多歲的女人,她正一臉驚喜地看著兩人。
初夏鬆口氣,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臉上也露出一個笑,低頭去看安安,小聲說:“安安,那個穿軍裝的就是奶奶。”
原主記憶裡是有蔣勝男的記憶的,雖然因為時間太久有點模糊了。但她和岑崢年一起來接她們,而且歲數對得上,還穿著軍裝,毫無疑問就是她婆婆。
岑淮安看了一眼蔣勝男,眼睛就很快收回來,還是緊緊盯著岑崢年,麵上沒什麼表情,但眼裡有緊張開心還有點羞澀。
岑崢年一過來,伸手便把岑淮安抱起來,心中是克製不住的激動,他的大手摸著岑淮安的頭,含笑的眼睛看著初夏。
“這一路順利嗎?”
初夏:“順利。”
除了出車站時衣服被割了,整個車程還是順利的,沒有遇上拐子,也沒有遇上極品的乘客。
岑淮安趴在岑崢年的懷裡,手緊緊環住他的脖子,小聲叫了一聲:“爸爸。”
在岑崢年懷裡,岑淮安嘴角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懷抱和味道還是熟悉的爸爸的味道,他小小的身子很依賴地埋在岑崢年懷裡。
幾個月的想念,這會兒終於有了揮發的地方。
岑崢年抱著安安,眼睛緊緊看著初夏的臉,心裡很慶幸他堅持請假來車站,可以第一眼看到妻兒。
蔣勝男看看安安,又看看初夏,眼裡的激動完全藏不住。她很想伸手抱抱安安。
安安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孫子,怎麼可能平靜得下來。
不過這會兒安安被岑崢年抱著,她看出來他很依賴爸爸,就沒有說抱他,而是伸手小心地摸摸他的頭,臉上露出一個最慈愛的笑容,聲音格外溫柔地說:“安安,我是奶奶。”
岑淮安看看她,又看向初夏,初夏對他點點頭,他張嘴,不是很熱情地叫了聲“奶奶”。
但就是如此,也讓蔣勝男非常激動了,眼裡都閃現出了淚花。她努力睜大眼睛,臉上露出一個非常大的笑容,聲音有些發抖地說:“好好。安安,再叫一聲奶奶。”
岑淮安看著她眼角的淚,又叫了一聲。
蔣勝男更開心,伸手掏出來一個紅包塞岑淮安手裡:“以前奶奶太忙不能去梁州看你,補給你個大紅包拿著花。”
岑淮安看著紅包,又想收又不知道該該收。
正好這時初夏也被蔣勝男塞了個紅包,蔣勝男還愧疚地看著她說:“初夏,這幾年辛苦你了。”
初夏沒有拒絕,笑著接過紅包,放進衣服那個還好著的口袋裡說:“謝謝媽。”
岑淮安也默默把紅包收了起來,心裡特彆開心地想,他存錢的數目又可以增加了。
蔣勝男送完紅包,伸手去拿初夏手裡的行李,剛接過來,她一低頭看到了初夏破了的衣服,驚呼道:“初夏你衣服怎麼回事?這好像是用小刀割的。”
蔣勝男手伸過去想把口子合起來,發現棉花外翻太多了,口子合不起來了。
初夏用手捂捂口子,發現沒用後,放棄地放開手,無奈說:“出來的時候人太多,遇到小偷了。還好我沒把錢放口袋裡,不然不僅衣服破了,錢也丟了。”
蔣勝男眼睛一瞪,臉上露出怒意:“這些小偷,真是可恨!”
岑崢年看看初夏衣服上的口子,皺了皺眉頭說:“這割得有些深了。”
再用力一些,可能就會割到肉,他看著初夏眼裡露出一抹心疼,覺得初夏這一路一定心驚膽戰,隻是她太堅強了,一句苦都不說。
初夏是真沒當回事,她拍拍自己衣服,不在意地說:“沒事。就是衣服壞了。”
外麵的風越吹越大,岑淮安趴在岑崢年的懷裡,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岑崢年忙給他拉拉圍巾,伸手拉住初夏的手,對蔣勝男說:“媽,咱們去車上吧。”
甘州外麵的天很冷,冷風一陣陣吹過來,如同刮臉的刀,吹得人臉生疼。
初夏在外麵站這一會兒,就覺得身上的熱氣被吹得差不多都沒了。
岑崢年不說去車裡,她都要開口走了,再在冷風裡站著,她身上的一點熱氣都沒了。
岑崢年和蔣勝男帶著初夏和安安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不遠處路邊停著的一輛吉普車前。有個穿著軍裝的年輕軍人正站在車旁邊。
見到蔣勝男和岑崢年,他立馬抬手敬禮:“蔣團長,岑工。”
接著他打開了後車座的門,做出請人上車的姿勢。
蔣勝男看看後麵的座位,笑著說:“你們坐後麵,我坐前麵。”說著便走到副駕駛門前,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她還對那個年輕的軍人招招手說:“小劉,不用管他們,你先上車。”
小劉放下護著車門上沿的手,立馬喊了聲:“是!”直接轉身邁著正步坐到了駕駛座上。
岑崢年伸出手,重新護著車門上沿,眼睛看向初夏說:“初夏,你先上車。”
等初夏上去,他把岑淮安放進車裡,他也隨後坐了進來。
小劉見人都坐好了,啟動車子。他是岑父的警衛,平時做的就是照顧岑父和蔣勝男的工作,開車非常穩。
車子平緩地行駛在路上,岑淮安坐在初夏和岑崢年的中間,手一手拉著爸爸,一手拉著媽媽,眼睛好奇地看著車裡。
這是他第一次坐小汽車,和坐自行車一點都不一樣。小汽車就像書裡說的一樣,走得又快又穩,而且也不冷。
蔣勝男現在的心情還平複不下來,她總想看看岑淮安和初夏,確定兩個人來甘州了。
因此她時不時就回頭看看兩人,眼睛裡是藏不住的高興。
“初夏,安安,你們餓不餓?車裡有吃的。”
說著,蔣勝男把放在前排的點心雞蛋糕遞過來,讓兩人吃。
“還有熱水,你們要不要喝點?”
蔣勝男考慮得很全麵,從家裡拎過來一個鐵皮水壺,裡麵灌了大半壺的熱水。
初夏倒是不怎麼餓,在車上吃過東西了。但安安吃得少,不過在火車上坐時間長了,再活潑的小孩都會不舒服,岑淮安也不例外。
這會兒兩人都沒什麼胃口吃東西。
熱水下車前初夏也接了,她對蔣勝男說:“媽你彆忙了,我們不餓,也不喝水。”
岑崢年摸摸岑淮安的頭,看初夏麵色有些疲憊,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聲問:“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會兒?”
“好。”
初夏確實累了,這一路沒能好好休息,這會兒終於放鬆下來,整個身體的疲憊也都侵襲上來。
她靠在後麵的椅背上閉上了眼睛,岑崢年讓岑淮安也靠在他懷裡睡會兒。
車上頓時安靜下來,除了開車的聲音,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蔣勝男看看岑淮安再看看初夏,從前排她帶的包裡抽出來一件軍大衣,遞給岑崢年,然後用眼神示意他給初夏蓋上。
從甘州火車站到甘州部隊,距離還是挺遠的,開車用了一個多小時。
因為初夏和岑淮安睡著了,兩人並沒有看到隨著車越來越靠近部隊,外麵的景色也越來越荒涼。
進部隊時車子沒有停,這是部隊的車,開車的小劉打開車窗,門口站崗的戰士看了看車牌號,又看看他的證件,直接放行。
停車時,初夏和岑淮安睡得正香,岑淮安的手還緊緊抓著岑崢年的衣服。
蔣勝男看看兩人,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她們。如果是岑崢年,她肯定二話不說一巴掌拍醒了,但對待初夏和安安,她態度很小心。
“初夏,初夏,醒醒,我們到了。”
在蔣勝男猶豫的時候,岑崢年突然開口輕聲叫初夏。
在車上睡不舒服,而且車裡睡久了也容易生病。既然到家了,不如直接進房躺床上睡。
一聽到岑崢年的聲音,初夏就醒了,她睜開眼睛,看向外麵,發現車子已經停了。
“到了?”她抬手捂住眼睛,坐直身子,身上的大衣隨著她的動作往下掉,落在她的腿上。
初夏這時才發現,她身上原來一直蓋著一件軍大衣,怪不得她睡著時沒覺得冷,還覺得暖呼呼的。
“到了。”岑崢年回她,他打開車門,抱著岑淮安下車,在車外麵等著初夏出來。
初夏捏捏眉心,將大衣搭在手臂上,也從車上下來,抬頭便看到眼前的二層小樓。
她知道自己公公婆婆在部隊的職位不低,看著這個小樓,她才感受到這個職位不低的含義。
“怎麼了?”岑崢年看到了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看看小樓,沒發現什麼不對。
初夏搖搖頭:“我們進去吧。”
蔣勝男早就過去打開了房子的門,笑著站在門口說:“初夏,快進來,外麵冷。”
從火車站下來時天就不早了,這會兒天已經蒙蒙有些黑了,氣溫真的非常低。
初夏從下車就感受到了和在梁州完全不一樣的冷,如果梁州和甘州一樣冷,她早辭職不去上班,天天在屋裡待著了。
進到屋裡,裡麵有烤火的爐子,溫度驟然提高。雖然比不上後世暖氣的溫暖,但也比外麵好多了。
岑父此時坐在屋裡的沙發上,手上拿著一個報紙,看幾人進來,才清清嗓子,看著初夏說:“來了。”
態度看不出來什麼熱情,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看上去比較嚴肅。
不過他剛說完這句話,初夏注意到,已經走到他旁邊的蔣勝男抬手重重打在他胳膊上,小聲說了句什麼,眼神威脅地瞪一眼岑父。
岑父瞪她一眼,看向初夏說:“坐吧,吃飯了沒?”
岑崢年靠近初夏,在她耳邊低聲說:“我爸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不是不歡迎你。”
“我知道。”初夏忍著笑說,她剛剛已經看到了,岑父手上拿著的報紙都是倒的。估計是聽到她們進來的聲音,才趕緊拿起報紙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她能看出來,岑父的心裡其實不是他外表表現的這樣,估計和蔣勝男一樣,也是緊張、高興的。
外麵嘈雜的聲音讓岑淮安終於忍不住皺眉睜開了眼睛,他窩在岑崢年懷裡,打了個大大的嗬欠,臉上還帶著困意。
他往外一看,就和岑父的目光對上了,兩人大眼瞪小眼。岑淮安眨眨眼睛,抬頭看向岑崢年,眼裡帶著疑惑。
這個板著臉的男人是誰,怎麼看他的目光這麼奇怪?
“安安,叫爺爺。”初夏笑著抬手摸摸他的頭說。
岑淮安又望向了岑父,眼裡帶著好奇,喊了一聲:“爺爺。”
岑父“嗯”一聲。
他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他想對岑淮安笑一笑,可是他長時間都是嚴肅著臉,不知道怎麼笑,所以看著比繃著臉更讓人害怕。
不過岑淮安沒有害怕,他對彆人的情緒感知敏感,這個突然出現的爺爺儘管看上去很不好接近,可他能感覺到他的善意。
初夏已經坐在了紅木沙發上,岑崢年也抱著岑淮安坐在她旁邊。
男人溫熱的氣息在旁邊難以忽略,初夏有些不自在地扭扭身子,忍住沒有再往旁邊坐。
蔣勝男故意咳嗽一聲,又瞪岑父一眼,覺得自己丈夫這會兒怎麼這麼不會辦事,她悄悄伸出手捏一把他,然後搓了搓手,給他示意。
岑父立馬想起來,清咳一聲,掏出來兩個紅包遞向初夏和安安:“初夏,這是我給你們的。”
初夏看著岑父,笑得一臉開心接過來:“謝謝爸。安安,謝謝爺爺奶奶。”
岑淮安稚嫩的聲音響起:“謝謝爺爺奶奶。”
蔣勝男臉上的笑容立馬變得慈愛:“哎!不用謝啊安安。”
岑父的目光也變得柔和了些。
蔣勝男又趕緊問初夏和安安想吃什麼。
“家裡什麼都有,豬肉、羊肉、牛肉還有魚,有沒有想吃的?”
其實岑父和岑崢年還有蔣勝男都沒有吃飯呢,但是接到初夏和安安三人心裡的高興都止不住,完全忘了餓。
初夏還沒說話,岑崢年在旁邊說:“媽,安安喜歡吃肉,初夏愛吃牛肉和麵。”
初夏也不知道要吃什麼,她還是不太餓,岑淮安這會兒倒是恢複了點胃口,他揉揉肚子,和岑崢年說:“爸爸,我想吃麵條。”
“那我去下牛肉麵怎麼樣?初夏想吃嗎?”
“可以。”初夏點點頭說,說起牛肉麵,她好像感覺到一點餓意了。
“媽,用幫忙嗎?”
“不用不用。老岑,你來幫我切肉。”說著,蔣勝男一把拽起岑父,把他拽進了廚房。
初夏忍不住笑出來,看著兩人的背影,對岑崢年說:“爸媽的感情真好。”
岑崢年眼睛含笑低頭看她,“嗯”一聲說:“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
初夏抬頭,和他的眼神撞上,心突然快跳了下,耳朵有點熱。
這樣的岑崢年好犯規啊。長得那麼好看還那麼溫柔,真的很難讓人抵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