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就算岑崢年不提,初夏也沒辦法再在這個院子裡住了。
“我和安安搬去研究院。東西等會兒收拾收拾帶過去。”
初夏和安安在這個宅子裡住的時間不久,東西也不算多,不過就算不多,搬家也是個麻煩的事情。
岑崢年說:“研究院房子裡基本的家具都有,隻用帶衣服還有日常用的東西就可以。”
初夏點了點頭,搬了個凳子坐在棗樹下麵。
岑崢年看看她,進廚房提著暖壺出去了,沒多久他再次回來,給初夏倒了杯熱水。
熱水的溫度從水杯裡散出來,初夏感覺自己後背的寒意慢慢消失了。她站起來,把掛在各個房子門上的乾艾草都拿下來。
這是端午節的時候初夏掛上去的,有驅瘴避邪的作用。
初夏把乾艾草交給岑崢年:“你點燃艾草,去把那些屋子都熏熏,去晦氣,東西也該扔了都扔。”
她現在暫時不想去殺人犯去過的屋子。
岑崢年沒說什麼,摸了摸初夏的頭,讓岑淮安在院子裡陪媽媽,他和蔣知達一起熏屋子。
燃燒艾草的味道很快飄散到了院子裡,整個院子都彌漫著濃烈的艾草香味,初夏聞著這個味道,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
她喝一口茶,抬頭去看身旁的岑淮安,他眼裡帶著擔憂望著她,手放在她的膝蓋上。
“媽媽。”
初夏揉了揉他的頭發,聲音恢複正常:“我沒事了。”
這時候外麵傳來方老師的聲音,岑淮安站起來,對初夏說:“媽媽,你不要動,我去開門。”
方老師今天剛好沒在家,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媽在弄火盆,還讓她跨了下。
她說方媽媽封建迷信,但等方媽媽說完隔壁發生的事後,方老師回去,默默跨了下火盆。
因為離得近,方老師也聞到了隔壁傳過來的艾草香,甚至還能看到一些白色的煙霧飄出來。
她想了想,轉身來了隔壁初夏家裡。
“初夏,你沒事吧?”
初夏正低頭坐在凳子上喝水,兩條狗趴在她旁邊,聽到動靜它們立馬站起來,朝方老師的方向“嗚汪!汪!”地叫。
初夏拍拍黃子和黑子的狗頭,抬頭看向站在她麵前的方老師:“我沒事,就是沒想到抓個賊居然還能抓出來個殺人犯來。”
方老師又問了初夏她這裡需不需要幫忙?
初夏搖頭,剛要說話,這時蔣知達從正房出來了,臉上綁著塊粉紅手帕,咳嗽兩聲用手驅散著煙霧。
“表嫂,正房熏好了,書房熏不熏?咦,方老師也在啊。”
方老師看著蔣知達的打扮,整個人目瞪口呆,想笑又不敢笑,“嗯”了一聲,臉都要忍變形了。
初夏剛剛就見過了蔣知達這打扮,手帕還是安安提供的呢。
“都熏了吧,誰知道那人去過哪裡。”
岑崢年此時也走出來,不過他臉上什麼都沒戴,隻有手裡拿著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淺藍色手帕。
蔣知達還給岑崢年提意見,指著自己臉上掛著的手帕說:“二表哥,你也像我這樣做,方便。”
岑崢年看他一眼立馬移開了目光,抬腳往客廳的方向走去說:“不用了。”
方老師並沒有在初夏家裡待太久,她和初夏又誇了誇岑淮安在學校的表現,轉身離開了。
她本身也就是過來關心一下初夏一家,看到人沒事就放心了。
等整個院子布滿艾草的味道,沒有一時半會兒下不去的時候,初夏和岑崢年說:“咱們先去看看外公,我帶的行禮裡有專門從梁州帶回來的特產,一起給外公提過去。”
至於搬家,等從外公那邊回來,家裡院子裡艾草的煙味也消散得差不多了,正合適收拾東西。
“好,我去洗手。”
初夏把剩下的艾草用水泡狗盆裡,招呼黃子黑子過來喝。
岑淮安蹲在旁邊監督,第一口水不能讓兩隻狗咽進去。
到蔣外公家裡時,蔣外公已經等了很久,李阿姨的飯菜都做好了。
蔣外公從躺椅上站起來,拄著拐杖看向初夏和安安,臉上露出來和藹的笑:“坐車累不累?餓了餓?”
不等初夏說話,蔣外公看向廚房喊李阿姨擺飯。
“爺爺,你咋不問問我啊?我也坐了很久的火車。”蔣知達跳出來問蔣外公,還伸去臉讓他看自己眼下的青黑。
蔣外公把蔣知達的頭嫌棄地推到一邊:“你個大男人,就坐趟火車累什麼累?彆杵在這兒,幫忙端菜去!”
蔣外公一轉臉,看向初夏和安安又是滿臉笑容。
蔣知達早就習慣了外公的差彆待遇,岑崢年在爺爺外麵和他也是一個樣。
他拽著岑崢年一起去廚房。
初夏這會兒把給蔣外公的特產拿出來,其實都不是名貴的東西,就是梁州的一些點心、茶葉之類的。
對比蔣外公自己喝的茶,初夏送的茶就有個品鮮的趣味,肯定是比不上的。
但就是如此,蔣外公也很高興,看著那茶葉說:“我還沒喝過這個茶,我去泡來嘗嘗。”
說著就準備去拿暖壺。
初夏讓岑淮安扶住他太姥爺,她轉身拿過來暖壺說:“外公,我給你泡吧。”
初夏不會什麼功夫茶的泡法,就是按照賣茶葉的人說的,先倒水再放茶葉,等茶葉在水中慢慢散開,端給蔣外公喝。
“外公,有點燙。”
蔣外公吹了吹杯子中的水說:“沒事。”
嘗了一口茶,隨即就是各種誇獎,說初夏會買,這茶葉很合他的口味。
初夏當然知道這茶是比不上蔣外公平時喝的茶的,他誇她太誇張了。但依然擋不住心裡的高興。
“外公喜歡我就放心了。”初夏又用桌上茶壺沏了一壺。
家裡進殺人犯的事,誰都沒有和蔣外公提,畢竟事情已經解決,蔣外公年齡太大了,還是不要讓他再跟著受驚嚇。
不過初夏要帶著安安搬去岑崢年研究院家屬院的事,岑崢年和蔣外公說了。
蔣外公聽完便皺了皺眉:“為什麼突然要搬家?之前沒有聽初夏和安安說過。”
他眼睛在岑崢年和蔣知達的身上停留了下,又落在初夏的身上:“初夏,是不是崢年逼你的?那邊那麼偏,你要是不願意去,外公給你撐腰。”
“不是。”初夏笑著把剝掉皮的葡萄塞進了岑淮安嘴裡,神色自然地看向蔣外公說:“去研究院住的想法是我提的,我在去梁州之前和崢年商量了下,讓他找一找合適的房子。現在找好了,我就打算今天和安安搬過去住。”
岑崢年在旁邊也剝好了一個葡萄,動作自然地喂到初夏的嘴邊。
初夏下意識吃了,抬頭看到蔣外公和蔣知達不對勁的目光,初夏才發覺剛剛她和岑崢年做了什麼
她麵上淡定地吃著葡萄,但耳垂已經完全紅了,趁著蔣外公和蔣知達沒注意,初夏悄悄瞪了眼岑崢年。
但岑崢年朝她勾了勾嘴角,剝好的葡萄還是繼續喂到她嘴邊。
蔣外公輕咳了一聲,移開目光說:“你們既然決定好了,那就搬吧。不過安安學習圍棋的事情不能停,過幾天我要帶他去見我一個朋友,初夏你記得送安安過來。”
“好。”初夏在下麵用手壓住岑崢年的手,不讓他再剝葡萄喂她,岑崢年隻能遺憾地看葡萄一眼,翻手握住了初夏的手。
其實蔣外公也知道,一家三口住一起比較好,有利於安安的成長。
而且小兩口年輕感情又好,長久分開也不是個事。
初夏沒有在蔣外公家裡久待,畢竟她還要回去收拾家裡的東西。
不過特產初夏還分彆留了幾份,是帶給蔣大舅蔣二舅,還有蔣知書這些表哥表姐的。
初夏在宅子裡搬東西的時候,心裡升起了點不舍,這院子她和安安住了幾個月,很多東西都是一點一點添置的,現在又要重新置辦一個家了。
岑淮安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帶著黃子和黑子站在那棵高大粗壯的棗樹下,仰頭看著結了滿樹的青棗,眼裡也充滿不舍。
“大棗大棗,等你們熟了,我會來摘你們的。”
“安安!你要帶什麼連環畫過去,快過來挑一下!”
初夏在書房裡叫岑淮安,安安趕緊伸手抱了下大棗樹:“大棗,咱們說好了啊。”
說完鬆開棗樹往書房裡跑去:“媽媽,我來了!”
而一陣風吹來,棗樹上茂密的枝葉隨風搖動了下,包括那還青著的棗也晃了晃自己圓滾滾的身子,好像在回應岑淮安的話。
岑崢年開過來蔣知書的車是有先見之明的,不然那些被褥什麼的都不好拿,更彆說其他的了。
蔣知達也過來幫著一起搬家,岑崢年和他一起把重的東西抱去車上,初夏和安安就提一些輕的東西。
黃子和黑子跟在後麵搖尾巴,他們好像知道要做什麼一樣,岑崢年一開車的門,就自動跳進去臥著了。
岑淮安伸出肉肉的小手召喚它們:“黃子黑子,先下來,一會兒再上。”
兩隻狗又跳下來,圍著岑淮安歡快地搖尾巴轉著,還想用嘴幫岑淮安提東西,被安安給拒絕了。
他拍拍黃子和黑子的大狗頭說:“你們自己趴下玩會兒。”
蔣知達剛在車上放好東西,轉頭看到黃子和黑子好像能聽懂人話一樣趴下了了,稀罕地看著它們:“二表哥,你家這兩條狗挺聰明的。你們研究院能養得下不?不能給我養吧,我有地方。”
岑淮安馬上緊張地抱住黃子和黑子,眼神動作都帶著拒絕。
岑崢年把蔣知達往旁邊推推:“不用操心了,我家能養得下。”
初夏在旁邊笑著說:“達子,黃子和黑子是安安的寶貝,你彆想打它們的主意了。”
岑淮安在旁邊點頭:“表叔,你可以等冬天下雪的時候,去胡同裡撿一隻。”
初夏“哈哈哈”笑出來,接著岑淮安的話說:“對,我家這兩條狗就是這樣撿回來的。”
蔣知達還真有養一條狗的心思,他琢磨了下岑淮安的辦法,覺得有一定的可行性。
不過等到冬天太晚了,他這幾天就去問問誰家有小狗,能不能抱來一條。
還得挑挑小狗的父母,得像黃子黑子一樣聰明才行。
一行人從東城區到研究院的時候,太陽也不過剛剛失去炙熱的溫度,但天一樣很熱。
初夏感覺自己渾身都是黏膩膩的,因為剛剛收拾東西的時候出汗了,而且在火車上她也沒法洗澡。
本來想著回家來洗一下換身衣服再去蔣外公那裡的,結果碰上殺人犯的事,下午又忙著搬家,導致她現在都沒去洗。
不過等收拾好就好了。
初夏從車上下來,看著麵前的家屬院房子,和之前岑崢年住的不一樣。
這裡的房子雖然也是樓房,不過格局比岑崢年住的宿舍好很多,明顯能看出來空間大了不少。
岑崢年打開了一樓中間一個房子的門,轉身和初夏說:“這是我租的房子。這棟樓一層樓住五戶,一樓的後麵都帶著一個小院子,足夠黃子和黑子跑,也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初夏跟著他進來,發現裡麵的麵積確實挺大的,特彆是客廳,一進來就能讓人感覺到足夠的空間,並不會逼仄。
“這也是研究院的房子?”
岑崢年把東西放在客廳的地上,點頭:“這是我老師的房子。”
初夏皺眉,看著客廳裡放著的鏤空的紅木沙發,配套的桌子椅子,不理解地問:“你老師把房子給你了,他住哪裡?”
岑崢年:“老師不住這裡。之前老師的妻子陪他一起在研究院的時候,他們住這個房子,後來他妻子因為工作和孩子搬去了其他地方,老師也住過去了。”
岑崢年一開始並不想租嚴和民的房子,他也是考慮的初夏的問題,老師太照顧他了。
不過嚴和民說:“那房子一直空著都沒人氣了,你們一家人住進去正好幫我養房子。”
嚴和民和岑崢年這些研究員不一樣,他是國家重點保護的科學家,出入研究院都有專門的警衛,回家也是有人接送的。
以前他被暗殺過不止一次兩次,嚴和民並沒有把這當一回事,還當笑話一樣講給岑崢年這些帶的年輕人聽。
最近因為要忙新的項目,嚴和民直接住在研究院裡麵,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麵收拾了一間住的地方。
按他的話說:“沒有我老妻,那空蕩蕩的房子住著也沒意思,還不如住研究院裡麵,方便我工作。”
初夏又問:“其他人會不會有意見?”
岑崢年淡定地說:“我是租的房子,老師不是把房子給我了,為什麼要有意見?而且大家忙著工作,不會注意這些事情。”
岑崢年工作的環境和其他的單位不一樣,大家一心想的是怎麼為國做貢獻。
當然也有一些想鑽營的人,但這些人和岑崢年接觸不到。嚴和民親自帶隊的人,一定都是心思都放在科研上的人,不僅專業能力上超出常人,品性上也得過關。
初夏聞言,完全放心了下來,又問岑崢年一個月租金多少。
“一個月七塊錢。”
這麼大的房子,還加個後院,值這個價錢,如果是在京城的市中心,那就不止這些錢了,最起碼還要漲三四塊。
初夏和岑崢年說話的時候,岑淮安就在忙著往屋裡搬自己的東西,兩隻狗跟在他後麵跑來跑去,歡快得不行。
初夏和岑崢年也和蔣知達一起,把大件的東西都搬進來了。
讓初夏意外的是,不管她進哪個房間,房子裡都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灰塵,包括房間裡的床也是。
岑崢年注意到了初夏的動作,嘴角噙著笑說:“我前幾天過來打掃過。”
其實岑崢年的時間不多,他每天是趁著晚上睡覺前,過來這邊打掃,打掃了好幾天,才把整個房子都收拾乾淨。
初夏感受到了岑崢年的用心,她摸著乾淨的桌子,心裡漲漲的,好像滴了一滴蜜,又好像泡在了溫水裡,讓她嘴角不自覺露出了一個笑。
蔣知達和安安聽說有後院,帶著黃子和黑子跑過去了。
後院的麵積不算很大,而且因為長時間沒有人打理,院牆的周圍長滿了雜草。
不過中間的草已經被清理了掉了,隻剩下院牆周邊的一點。不僅僅有草,上個主人應該還種了菜,因為沒人管,牆上爬滿了絲瓜藤、現在上麵正掛著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絲瓜。
黃子和黑子進了院子就像進了尋寶洞,朝那些還長著草的地方撲過去,一瞬間,好多飛蟲都飛了起來,還跳出來幾隻青蛙。
初夏聽到動靜出來了,看到那些跑出來的蟲子,把岑淮安往屋裡一拉,門一關:“不要讓那些東西飛進來啊!”
那麼多蟲子,肯定不少蚊子,晚上還要不要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