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是刺史,本就威嚴,又滿腹學識,信手拈來,小郎君們根本沒感受到他的寬容,一個個的,全都緊張地頭腦空白,越大越錯,越錯越慌,哪還有心思去想小娘子們。
尹明毓從馬車窗往前一瞧,見這些年輕郎君裡偶爾側過臉,神色皆緊繃,甚至有臉色蒼白、汗流浹背地,便更有興味地瞧。
謝策極愛學她,也跟著探出頭往前看,但不知道母親在笑什麼,撓頭疑惑。
尹明毓難得善良些,笑而不語。
她是過來人,可那些小郎君們卻是謝策的將來,還是莫要嚇唬他了。
戚夫人與他們母子同乘一輛馬車,透過馬車窗隻能瞧見一個年輕郎君瘦弱的背,背襟汗濕了一小片。
隨即,她又看向馬車前方,似是能透過馬車門看到謝欽。
·
南柯早就已經帶著族人等在必經路上等候他們,因著等待的是刺史和刺史夫人,南夢族人們沒人敢有怨言。
等了足有小半個時辰,州城方向的路上終於來了人。
南柯麵上一喜,迎向前一段,隨即望見車隊越來越向前,隊首的護衛都已經到了他們跟前,隊尾卻仍舊沒有出現,不禁越來越驚詫,一雙美眸漸漸睜大至極限。
她身邊的南族長和族人們亦是沒想到刺史和刺史夫人竟然如此
大的陣仗,震驚地合不攏嘴。
謝家的百餘護衛,其他家的隨行人員,另外還有戚節度使安排保護戚夫人的士兵,組成了這樣一個隊伍。
謝欽和一眾小郎君們騎馬行於隊伍前方,直麵南柯和南夢族人。
小郎君們驚豔於南柯的容顏,謝欽極平靜,隻淡淡地吩咐南柯:“照常趕路便是,不必在路上拜見。”
南柯回神,並不搭理那些迷於她色相的小郎君們,先向謝欽一拱手,又向他身後那輛寬大馬車窗中露出臉的尹明毓一拱手,方才利落地跨上馬,帶著族人們在車隊前方引路。
不過是一些時日未見,她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從前,第一眼見到南柯,必定要驚豔於她的美貌,但如今她颯爽,甚至有了族長的威嚴自信。
“這姑娘氣勢不俗,配蠻族那個□□熏心的族長,可惜了……”戚夫人隨口感歎一聲。
尹明毓胳膊搭在馬車窗上,拄著下巴看前頭的南柯,聽到戚夫人這話,竟是有種與有榮焉的驕傲。
至於蠻族的族長,時間罷了……
·
他們的車隊陣仗太大,臨近蝴蝶穀幾裡外,蝴蝶穀內的蠻、僥兩族便得到了消息,胡族長一心沉浸在即將見到小美人的快樂,樊族長卻是如臨大敵。
今日蝴蝶穀最大的事兒便是南夢族過來議親,他們並未得到其他消息,樊族長一聽稟報說有士兵,心虛而亂,便教族人們悄悄戒備起來,隨時反擊。
時間一點點地推移,樊族長的心越發焦躁,眼見胡族長根本不放在心上,忍不住便道:“若真是派兵殺進來,咱們拚死也不能束手就擒,你還惦記美人?”
胡族長道:“我看你是想太多,無緣無故怎會派兵?就算派兵,早該進來了,哪會慢慢騰騰地?”
他說得有道理,樊族長稍稍心安,可一想到是被這沒腦子的胡族長安撫,而他這樣大道理的原因很有可能還是為了沒人,他又忍不住氣火翻騰。
終於,在樊族長的百般焦躁之中,第次稟報的人過來,描述更加詳細,根本不像是派兵來圍剿,他這才靜下心思考,來的究竟是誰。
這時,胡三當家忽然道:“會不會是刺史和刺史夫人?”
他這話一出,胡族長並樊家父子皆認為極有可能,尤其是樊家父子,眼神交換時,皆認為謝欽這個刺史若是前來,興許要摻和進蠻族和南夢的婚事。
萬一蠻族跟刺史走得更近,於他們來說不利,父子人背著蠻族的人,悄悄商議起對策。
等到車隊終於駛進蝴蝶穀,在蝶仙廟上香的百姓受驚,不敢妄動,擁擠在一起恐懼地看著他們。
謝欽派護衛去安撫,隨後回身叫尹明毓他們下馬車。
馬車一字排開停在廟前,竟是排了十輛,才繼續向後排第排,可見此處寬闊。
尹明毓率先走下來,先是瞧見頗氣派的蝶仙廟,隨後便注意到這寬闊至極的平地,忍不住讚歎道:“真是塊蹴鞠的好地方……”
戚夫人隨後下來,聽到她這句話,終於確信她的玩心,無奈道:“你還真時時惦記著蹴鞠,且不說這是人家的地方,哪來的鞠球?”
尹明毓還真準備了,擺手教婢女取鞠球來。
片刻後,金兒銀兒皆一手拿著一個鞠球,站在戚夫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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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明毓不止準備,還帶足了備用的鞠球,壞了一個還有一個,再壞一個還有第三個、第四個。
戚夫人:“……”
她還是覺得,在人家的地方蹴鞠,
不妥。
不止她這般無語,其他小娘子們看見鞠球,也是麵麵相覷,再看向附近的環境和百姓,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蹴鞠,麵上不由抵觸。
胡族長、樊族長等人便是這時趕過來的,第一眼瞧見這幾乎可以說是浩浩蕩蕩的隊伍,腳下皆是一滯,隨即才恢複如常。
兩族皆未想到不止刺史夫妻前來,節度使夫人也來,還有這麼多州城各家的年輕一輩兒,等到見禮後得知他們就是來踏青的,皆啞口無言。
而樊族長先前那般如臨大敵,此時回想,不免在心裡大罵:他們就是閒的,有病!
但是麵上,還是要笑容滿麵,恭敬客氣。
胡族長則是滿心滿眼隻有南柯,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南柯不放,色心顯露無疑。
胡三當家在一旁提醒,又代為應酬,才勉強沒有丟人。
尹明毓打量著兩族人,特彆多看了樊家父子幾眼。
她是極小心眼的人,五萬五千兩可不足以抹平他們妄圖謀害的行徑。
蝴蝶穀和蝶仙廟名聲極盛,甚至有慕名從嶺南外遠道而來的遊人,兩族為了接待來上香、遊玩的遠客,專門建了一座客棧,就在蝴蝶穀西的花林之中。
戚節度使夫人隻為遊玩兒而來,不打算摻和進兩族結親的事兒,便不顧蠻族、僥族的邀請,提出先去客棧安置。
尹明毓和謝欽便也帶著小郎君小娘子們隨她過去先落腳。
南柯見狀,便也跟胡族長柔聲道:“您見諒,容我們先落腳,稍後去蠻族中拜訪。”
她確實變了,對著腦滿腸肥的胡族長也能露出笑來。
胡族長教她迷得神魂顛倒,沒有不應的,那副神情,甚至恨不得她能直接住進蠻族,住進他的榻上才好。
胡三當家見他這般,眼裡的鬱氣和不滿幾乎快要藏不住。
尹明毓刻意注意一個時,對那人的情緒便極其敏銳,眼神在胡族長和胡三當家之間來回掃過,便有些數了。不過她看謝欽神色從容,知道他早有計較,便沒再管,專心賞景。
先前畫中隻能看到一角,如今置身於花海之中,極為夢幻,不止尹明毓,戚夫人、先前教謝欽打擊蔫了的小郎君,以及本就興致勃勃的小娘子們,全都沉浸在這景色之中。
就連小小的謝策,也伸出小手,去接被風吹落的花瓣。
他手小,極難接住,偏又執著,非要去接飛落下來的,不願去撿地上的。
倒是謝欽,什麼也沒做,隻是走在樹下,便有緋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肩頭,發上,極受青睞。
他本就極俊美,此時在這花海之下,更如仙人一般,小娘子們忍不住便瞧向他,但瞧一眼刺史,下一瞬便會心虛地瞧尹明毓,極力控製再去看謝欽。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尹明毓完全不介意,甚至她自個兒也瞧謝欽和南柯瞧得起勁兒,不好湊在小娘子們中間,便挽著戚夫人的手臂道:“伯母,這一趟不白來吧?美景美人,缺一不可。”
戚夫人:“……”
但……日日相對的老橘皮,確實比不得俊秀的刺史和絕色南夢美人。
而謝策注意到父親身上的花瓣,連忙道:“父親!不要動。”
謝欽垂眸看他,頭上的花瓣滑落。他下意識伸手接住,花瓣穩穩地落在他的掌心。
謝策扯扯父親的下擺,小心道:“父親,蹲下來,慢慢的……”
謝欽並未如他所說蹲下,淡淡地問:“且先說明緣由。”
謝策抬手指他肩頭,“有花瓣,父親,我想要。”
謝欽側頭,見肩頭果然有
一片花瓣,手指撚住,取下,遞給謝策。
謝策接過來,沒走,又指指他手中那瓣,求道:“父親,我也想要。”
謝欽看了一眼尹明毓,到底還是攤開手掌遞給謝策。
謝策一拿到,轉身就歡快地跑向尹明毓和戚夫人,一停到兩人麵前,便張開兩隻小手,脆生生道:“送給母親,送給戚祖母,策兒最喜歡你們。”
戚夫人當即便歡喜地接下來,摟著他感動道:“策兒真是乖巧孝順,得了什麼都想著戚祖母。”
尹明毓也收下了謝策的花瓣,雖未說什麼,心裡卻道:這般成長下去,長大定然極招小娘子們喜歡。
唯有謝欽,被兒子一手借花獻佛打得措手不及,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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