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修)(1 / 2)

庶妻 赫連菲菲 14054 字 9個月前

跌跌撞撞走回巷子, 她需要扶著牆,才能不令自己栽倒下去。

這一路經過何處,見過什麼人, 一點也沒留下印象。她滿眼都是安安,是安安哭,是安安笑, 是安安睜著那雙清澈無邪的眼睛瞧著她時的樣子。

她九死一生誕下的骨肉, 她用心血澆灌大的孩子。她為了自己, 放棄了她……

這種心痛, 怎麼用詞句來言說,她一個字都說不出, 也沒處訴。

耳朵眼睛,觸感淚腺, 好像全部都失了控。

她伸了幾次手, 才勉強扣住了門扉。

不知要去哪裡借出一把力氣, 才能推開這扇門。

忽然,眼前的門板急速後退。她要收住步子已經來不及了。

開門的人看見失魂落魄的她, 登時一怔,下一秒, 一個纖細柔軟的身子跌入自己懷中。

原本熱鬨的院子裡, 霎時靜下來。

柔兒並沒有停留, 她心裡隻有安安,隻想邁入朝裡走。

林順兩手高舉,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他從沒如此窘迫不知所措,比當初被發覺偷偷跟隨護送陳柔時還要窘。

可柔兒神色不對, 她今日壽辰, 卻沒半點高興的樣子。她好像受了什麼打擊, 身上透著頹敗的氣息,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往裡去。

許多人在喊她的名字。

“阿柔,你怎麼了?”

“阿柔,今兒是你壽辰,你哥嫂早早關了鋪子,來給你慶賀……”

“阿柔,阿柔……”

柔兒腦子亂得很,額角隱隱作痛,心臟更是像要炸開來一般。

她頓住步子,緩慢地回過頭,紅腫的眼睛騙不了人,此刻她強忍著淚光,扯開唇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林氏距她最近,一把扶住她胳膊,“阿柔,誰欺負你了?你快跟嫂子說。”

柔兒強行打起精神,抹了把臉,用儘全身力氣說:“我沒事兒。”

她轉身走回屋去,也顧不上掀簾,就直直往裡闖。

青色輕麻帳簾遮著,那床裡……

她指尖抖得厲害,好不容易才把簾子撥開一條小縫。

安安好好的睡在裡頭。

臉蛋紅撲撲的,小嘴微啟,嘴邊還留著乾掉的牛乳印……

柔兒跪下來,描摹著孩子的臉。

她怪自己,怎麼能不怪。她多狠心,就這麼拋了女兒。

可是不給不行,她能怎麼辦?留在他身邊?為了時常能見骨肉,甘心做一輩子玩物?

女兒定會交給彆人養,她這個身份,難道就一輩子眼睜睜在旁看著女兒喊彆人娘?

“對不起,安安,娘對不住你……”

她還這麼小,都還不會說話,還沒喊過一聲娘……等她長大了,會不會怨,會不會為有個她這樣的生母而覺得丟臉?

她會金嬌玉貴的長大,會讀書識字,會學那些大戶人家千金才能學的琴棋書畫,會嫁個家境好的男人,會恣意而耀眼的過一輩子……

不知不覺,屋中站了好幾個人。

大家麵麵相覷,誰也沒有說話。

柔兒性子溫和,也不容易發脾氣失控,平時在家總是溫溫笑著,她這樣傷心,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陳興握著拳,一甩袖子,就要衝出去。

林氏見他在牆根下拾了根棒子,嚇得趕緊過來攔住他,“你乾什麼去?你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是要出去找誰算賬?”

陳興咬牙道:“我出去問,總能問出所以然來。誰惹得我妹妹傷心,欺負我妹妹,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林氏奪他的棒子,“你也就這點本事。打傷了人,你也蹲大獄去?彆添亂了,趕緊去瞧瞧妹妹吧!”

她連哄帶罵,總算勸住了陳興。一抬眼,卻見角落裡站著不聲不響的自家兄長林順。

她忍不住道:“哥,你也彆添亂子,今兒是個好日子,待會兒我勸勸問問,弄明白怎麼回事再說,你們兩個大男人給我穩重點兒,彆還不知道發生什麼就亂衝亂撞亂咬人。”

她說的很重,丟開那根棒子進了屋。

陳婆子扶著柔兒,正拿帕子給她抹臉。

見林氏進來,柔兒不好意思地抬眼瞥了瞥她,“嫂子,我沒事兒……”

濃重的鼻音,早就腫了的眼睛,怎麼可能沒事?

柔兒道:“今兒那邊派人來,說明兒祭祖,想帶安安去告慰祖宗,這孩子沒跟我分開過,我有點舍不得,叫大夥兒跟著擔心,對不住……”

陳老漢歎了聲,緩步繞到屋外,在牆根下沉默地蹲著。

林氏上前握住柔兒的手,“傻孩子,回來時臉色慘白,可把我們都嚇死了。那邊……阿柔,其實嫂子一直想問,但你哥攔著不叫問,今兒既說起來,你不若也跟大夥兒坦白實情,免得我們一個個睡不著瞎猜。你老實說,你跟趙官人到底怎麼吹的。他是待你不好,欺負你了,還是他家裡婆娘不容人?”

陳婆子想到趙晉那雙含笑的鳳目,就忍不住來氣,“自然是那小白臉的不是,婆娘再厲害,他若是管束得住,能欺負著阿柔?多半是他不,他是不是打你,跟你動粗了?”

柔兒抿抿唇,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道:“沒……他人挺好的,待我也好,嫂子記著的,我住的那個院,又大又富麗,他給的東西堆了好幾個倉庫……可是,娘,我就是跟他處不來,我、我……”

她說不下去了,眼瞧又要哭,陳婆子忙道:“好了好了,彆說了,不想說就彆說了,我閨女這樣好,跟誰誰不疼?不想了,都過去了,如今還了家,你自己能立世了,你哥哥也長進了,以後咱們誰的臉色都不瞧,不受那些閒氣了。過去的事兒,不怪你,都怪家裡頭拖累……”

說著,陳婆子也要哭,林氏哭笑不得,“娘,您怎麼也跟著添亂啊,您瞧瞧,才把妹妹哄好,又叫你惹紅眼了。”

陳婆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錯我的錯,今兒是阿柔生辰,原來在鄉裡,大夥兒都嫌不吉利,不好給阿柔過壽,如今好了,關門起來咱們自己的院兒,想怎麼就怎麼,阿柔你去洗把臉,趕緊出來大夥兒一塊吃飯。 ”

陳婆子被林氏扶出去,柔兒回身端詳著安安,依依不舍地替她掖好帳簾,去屏風後重新梳洗,換了件桃粉色新衫出來。

她一撩開簾子,幾雙眼睛齊刷刷朝她看過來。柔兒不想讓大夥兒擔心,強擠出一抹笑,“都看著我乾什麼,怪難為情的。”

林氏笑道:“你還知道難為情,像個孩子似的,多大點事兒?”

陳興杵了杵她,“你少說兩句,彆提這茬。”

林順端了一盤炙羊肉,切成薄片灑了作料,林氏道:“這是我哥特地托鎮上養羊的人家留的新鮮肉,阿柔快嘗嘗。”

林順後退一步,垂著頭轉身又去忙彆的,陳老漢喊他,“順子,彆忙活了,快坐下來,咱們爺仨喝一杯。”

陳婆子剛要阻止,卻見柔兒端起了酒壺,“今兒大夥兒為我忙來忙去,我得表示表示。”

她斟了幾碗酒,分給眾人,又替自己斟了一碗,端起來笑道:“平時不喝酒,今兒說什麼也得喝,今兒人齊又高興,我謝謝大夥兒。”

她仰頭就把酒飲了半碗,被那辣酒一嗆喉,猛地咳嗽了一陣。

她娘擔心地要來奪她的碗,“你一個丫頭,喝什麼酒!”

“娘,這不是高興嗎?”柔兒抱著碗不放。

陳興按住他娘,“阿娘,你讓妹妹喝兩碗,自己家裡,不妨事的。”

他眸色沉沉,眉頭自打柔兒回來後就一直沒有舒開。

陳婆子一向肯聽兒子勸,這才訕訕不吭聲了。

“這碗,敬爹娘,娘生我不容易,七月十四這種日子生產,沒少給人說閒話。為了我,娘受了許多委屈。爹護著我們娘仨,在外乾活弄壞了腿,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她本不是個多話的人,適才一碗酒下肚,隻覺胸腔裡悶悶的,什麼話都想往外倒。

她舉起碗,要跟爹娘碰一杯,林氏等人在旁勸著,隻容她飲了一半。

她靠在林氏胳膊上,眼睛紅紅的,扁著嘴道:“嫂子自小就跟我親,把我當成親妹妹一樣疼,事事惦記我,替我打算。哥哥寵我,從小鄉裡就沒人敢欺負我,因為我哥會揍□□頭可厲害了。”

她邊說邊笑,聲音卻是啞的,她這輩子也算不枉了,這麼多人愛護她。她不該再貪心,去奢求彆的。

她舉杯敬林氏,碗口一撞酒灑了不少。林氏按著她道:“知道了,傻妹子,知道你心裡有我們,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把碗放下,這杯嫂子乾了,你不要喝了好不好?”

柔兒不肯,堅持把碗裡餘下的酒喝乾。她要取酒壺再倒,眼前突然橫過來一隻男人的手,穩穩捏住酒壺頸,替她斟了小半碗。

她靦腆朝對方一笑,“順子哥……”

林順心裡有一股火,不停地往上躥,今兒他本不要來的,陳興和林氏非要拽著他一塊來。近來兩家長輩們催的緊,都盼著他和柔兒再續前緣,可他知道,柔兒心裡已經沒有他了,她幾番暗示,說從今後隻顧營生,不談感情。他自也不會硬生生湊上來,惹她嫌。

可喜歡一個人,卻怎麼忍得住不關心她、不在意她?

她這樣喝酒,心裡必是有個極大的心結,他想到她如今有什麼心事,都不會再與他傾訴,他什麼都幫不到,也根本護不住她,想到這裡,就深感無力和挫敗。他真是個失敗的人。

林順端起碗,沉聲道:“阿柔妹子,你什麼都不用說,咱們是一家人,我跟你哥是兄弟,又是你嫂子的親哥,是你爹娘的義子,你待我,也跟待你哥陳興一模一樣,來,這杯酒我飲了。”

他仰頭飲儘了酒,因喝得太急,側過頭捂住嘴咳了兩聲。

林氏笑道:“哥,這丫頭喝了好幾碗,你還慣著她,不幫忙勸著?”

林順挑眼瞥了瞥柔兒,見她臉色酡紅,托著腮,笑眯眯地坐在那兒,心道:“這是能勸住的嗎?她定然是痛極了,才會想用酒來麻醉自己啊。若是這樣能讓她舒服些,好好睡一覺,喝酒算什麼,喝醉又怎樣呢?”

一餐飯吃到近亥時,林氏勸著兩老去洗漱休息,自個兒把桌子收了,抱著碗去井邊洗。

柔兒醉了,適才說著囈語,每個字都是他們聽不懂的話。

林氏怕她夜裡不舒坦要折騰,悄悄把安安抱出來放在了陳婆子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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