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生,各得其所,緣來緣去,怕是早有定數了吧?
回程時天已經黑透了。
趙晉枕在柔兒腿上,直歎氣,“這酒勁兒太大了,你哥敬我,總不能不給麵兒?他抿一口我陪一碗,我這個妹婿,尚算得稱職吧?”
柔兒替他按著額角,抿嘴笑道:“誰讓您酒量好?權當您讓著他,這情我承的,您隻算在我頭上,彆記恨我哥哥。”
趙晉抬眼瞧她,“嘖嘖,一提起哥哥嫂子,你這小嘴就甜的很,平時在爺這兒,半點虧都不肯吃。叫你喊聲‘相公’又不肯,喊聲‘哥’也不依,爺是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到你這受氣還債來了?”
柔兒抿唇直笑,“那您不願意就算了,我也沒求著您來受我的氣呀。”
“你這不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仗著爺稀罕你,喜歡你,婚也成了,門也回了,欠爺的合巹酒還不知什麼時候飲呢。”他說著,翻身坐起來把她扯到腿上,“你可好了沒?給爺瞧瞧?”
柔兒被他嚇死了,白著臉直告饒,“沒沒,沒呢!您彆鬨,算我錯了。”
趙晉捏著她下巴笑道:“既知道錯了,還不賠禮?”
她窩在他懷裡不起來,“怎麼賠呀?”
“入了秋,桃兒杏兒都過季了,爺偏想這口兒,你說怎麼辦呀?”
柔兒撲在他臂彎裡頭,把臉埋得更深,“彆鬨啦,您還把我當東西戲弄呐?我要惱的。”
他揚眉笑起來,“瞧瞧,才當了兩天趙太太,氣勢可擺的足呢。你惱什麼呀,我說什麼了?不就是想吃口果子,你是不是想歪了?想哪兒去了?小小年紀,心思不少呀,來,你給爺說說,怎麼爺想吃個田莊上產的果子你就惱了?”
他還惡人先告狀,氣得她哭笑不得。
一路鬨著作弄著,總算回到趙宅。
柔兒去收撿過兩日去清溪要帶的東西,花生喜果等都要帶幾框送給孔繡娘和街坊們。
正收撿著,金鳳發覺身旁的太太突然望著盤子裡盛著的那幾顆水靈靈的桃子紅了臉。
燭火朦朦,星星點點的火苗映在柔兒眼底,像鋪開漫天星子的夜幕。
她垂下睫毛閉上眼睛,捂著臉倒進了帳子裡。
——趙晉這臭男人,可真是壞死了。
趙晉去前院處理了幾件事,踱著慢悠悠的步子哼著歌進來,柔兒把睡著的安安遞給乳母抱去了暖閣。她上前替趙晉解了外袍,拿件家常袍子給他換。
趙晉對鏡鬆開發冠,睨著鏡後散著頭發的人道:“你沐浴過了?”
柔兒點頭,“嗯,回來一身汗,就……”
“可惜了。”趙晉搖頭,把肩頭剛披上的袍子摘下丟給她,“原還想跟你一塊兒試試新造的那口池子。”
他說的是院後的一個露天泉池,旁邊種了茂盛的花木,注入熱水進去,會漫起一重重的水霧,繁茂的花樹就隱在這水霧裡,縹緲若仙境。新婚頭一晚,金鳳帶她去瞧過,不過趙晉回來得太早,她沒能下水去試試。
頂上不設屋簷,搭了一隻紫藤架,趙晉慣會享受,這等事也隻有他能想得出來。夏日夜風微涼,浸著熱水瞧著星空,花香陣陣,紫霧悠悠,單是想想就覺得很美。
不過這人明顯沒懷好意,想的不過就是共浴那點事。
柔兒捶了他一記,被他順勢攥住手朝手臂上拂去。
柔兒抿唇要掙,他多用了半成力氣,攥著她手臂把她牽扯到懷裡。
她重心不穩跌在他腿上,臉上紅的像火燒。
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今兒是第五日,按說……小日子也快完了……
趙晉緩緩地撚著她耳珠。
“柔柔心肝兒……”
“你還往哪跑啊?”
“點了火就跑,你可不地道啊。”
柔兒顫栗著,不是怕,也不覺冷。
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微微發顫。
他將她抱起來,朝內室走。
柔兒睨了眼紅彤彤的燭燈,啞著嗓子哀求道:“您、您把燈吹了吧,行嗎?”
行,怎麼不行?
此時此刻,她就是吸人血的妖精,要他的命也行。
與此同時,在清溪鎮的南鄉飯莊後巷,孔繡娘和林順相對而立。
天色很晚了,林順有點發急,說她一個女人家,不應該獨個兒跑出來,太危險。
孔繡娘像做錯事的孩子,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順意識到自己說重了,手忙腳亂的給她遞帕子,道歉,“對不住,我就太著急了,我不是要凶你,不是這個意思。”
孔繡娘抽泣一聲,接過他的帕子抹了下眼角,一低頭,瞧見帕子上頭的繡花眼熟,——正是上回她掉落的那隻,他就這麼隨身帶著?一直這麼帶著?
霎時她就不哭了,卻而代之地是甜蜜的欣喜。
“林大哥,我擔心你,怕你心裡不好受,所以想過來陪你說說話。”
陳柔成親了,還大張旗鼓的回門、送喜果給街坊,林順那麼喜歡她,心裡肯定覺著失落。
所以她才專程等鋪子關了門,就過來找他。
林順靠在牆上,歎了一聲,“謝謝關心,我沒事。”
他瞧了眼天色,道:“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見她遲疑不動,他隻得語氣軟了幾分,“邊走邊說?”
她這才點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