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魔法部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入目之處的倫敦都被籠罩在一層迷蒙發灰的潮濕霧氣裡,遠一點的建築物都被吞沒,天空和地麵一樣陰沉暗淡,燈光點綴如星星,被埋藏在大團的煙塵中。和霍格沃茨裡那種一旦下雨後,就帶著濃厚自然氣味的清新濕潤不同,倫敦的雪花和雨水裡都夾雜著淡淡的金屬味。
奧羅拉裹著大衣站在魔法部建築裡的窗戶邊,捉住那些被風吹亂的發絲塞進帽子裡,雙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呼出的熱氣凝結成霜。
這次的例行查問確實就像邁雅·斯通在信裡說的一樣,時間很短,就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她出來的時候還遇到了斯克林傑,那個總是嚴肅和一絲不苟得讓人畏懼的傲羅。奧羅拉還沒來得及開口朝對方問好,卻沒想到斯克林傑主動叫了她的名字。
簡單寒暄後,斯克林傑很快離開了,看樣子是還有急事要忙。
奧羅拉繼續等在窗前,整個大廳裡人來人往,被壁爐裡的綠色火焰帶來又帶走。沒一會兒,她就看到斯內普也從大門背後走出來了,而對方恰好也在人群裡一眼看到了她,似乎是沒想到她還會等在這裡。
看著從窗邊輕快跑到自己麵前的少女,斯內普揚了下眉毛作為詢問。
奧羅拉抓了抓帽子,有淡金色的發絲穿過她的指縫:“那個,教授我隻是想請問您一下,您知不知道哪裡有不需要引薦人也願意收購魔藥材料的店鋪?”
在對角巷,每家魔藥材料店鋪都有自己固定的原料供應方,一來這樣能最大程度的保證品質,二來也能保證安全和方便管理。一般如果沒有值得信任的人的推薦,這些店鋪都是不會輕易接受新貨來源的。畢竟在魔藥材料這一塊,魔法部一直管理得非常嚴格,稍不注意這種生意就能和魔法生物走私屠殺事件掛上鉤。所以,也不是隻要品質夠好對方就會收購,還要確保來源的乾淨無害。
在這方麵,奧羅拉實在不怎麼擅長。
“你很缺錢?”斯內普猜測她大概已經聯係過了幾家店鋪,並且無一例外都收到了婉拒信。
奧羅拉聳了聳肩,抿了下嘴唇
,有點不自在地回答:“畢竟之前每個暑假我都會去布倫特太太的魔法寵物店裡打工,但是今年得麻煩斯卡曼德先生幫我格外補課了,所以……”
說到這裡,她又補充:“反正這些都是您辦公室裡暫時還不缺的,我想留著也是留著,都賣掉的話,應該剛好能夠買下學年的書。畢竟,我父親也告訴過我,他留給我的那些錢,要支撐到我畢業實在很困難。”
尤其級長曾經說過,往後的學習費用開銷會越來越高,奧羅拉不得不為將來提前做打算。
斯內普聽完,臉色不太明顯的變化了一下,少女那雙暖棕色的明澈眼眸勾出了他腦海裡許久不曾浮現過的記憶,讓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了那位鳳凰社成員臨死前的樣子。
埃蒙德渾身血汙地倒在地上,手卻還在試圖去夠什麼虛妄又美好的東西的樣子。斯內普攝取完對方的記憶,看到他抓在手裡緊貼胸腔的小布包,被血染紅的樣子,仿佛握著一顆鮮活的心臟。
那裡麵裝著奧羅拉的一縷頭發。
不知怎麼的,斯內普還想起了自己接到黑魔王的指示,第一次到普利茅斯去殺死這個“受到鄧布利多保護的混血後裔”的時候。他甚至還能記起來那時候他站在奧羅拉身後,在阿瓦達索命和神鋒無影間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決定對她用神鋒無影。
後來鄧布利多在他動手前打斷了他。斯內普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把這些事還記得這麼清楚。
“教授?”奧羅拉見對方一直空白著表情沒反應,不知道斯內普到底在想什麼,於是小心翼翼地出聲,“那個,我就問問,要不我還是去問其他……”
斯內普迅速回過神,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身上,聲音平緩得挑不出一絲問題:“我想你可能已經知道,對角巷裡所有的魔藥材料店供應方,都是得到了魔法部許可的?”
“是這樣。”
“所以你如果想要賣掉它們,那就隻能去那些沒被登記過的店鋪了。”
“您是說?”
“翻倒巷裡就有很多。”
“呃……”奧羅拉猶豫了,下意識地抱緊自己的帆布包,裡麵裝著薩拉查的日記。她就是在三年前的翻倒巷裡無意得到它的,而且那時候的體驗實在很不好,
為此那段時間她還連著做了好幾天噩夢,每次都夢到那個陰森恐怖的老板抱著他那個會說話的骷髏頭衝到她麵前來,尖叫著要把她剁碎了當成骷髏頭的餌料。
“沒有其他地方了嗎?”
“你想試試魔法部的追查能力嗎?”
“不了,我還是挺熱愛生命的。”說完她就是一陣糾結的沉默,畢竟她真的不想一個人去翻倒巷那個遍地都是黑巫師的地方。可是她又實在需要賣掉這些魔藥材料,不然她絕對支付不起後來的學習費用。
見對方一直沒說話,斯內普交握在一起的手指有點不耐煩地動了動:“我認為如果你考慮得差不多了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走了。我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站在這裡像雕塑一樣供人參觀,菲爾德小姐。”
奧羅拉注意到他的用詞,不由得愣了一下:“您要和我一起去嗎?”
“如果你還打算繼續站在這裡浪費時間的話,不會。”斯內普冷冰冰地回答。說著,他抬起手,似乎打算現在就抽出魔杖直接一個移形換影就離開魔法部。
奧羅拉連忙點頭,下意識地想伸手拉住他的手,然後又被斯內普銳利涼薄的視線刺激得立刻縮回來:“那現在就走吧。”
很快地,兩個人就一起消失在了移形換影的漩渦中。
重新回到翻倒巷並沒有讓奧羅拉對它的印象改善多少,反而更加陰鬱了。這裡比倫敦的天空更加昏暗森冷,接近腐爛的黑色鋪陳在目光所能夠到的任何角落。那種不詳的色調甚至浸染到了這裡的積雪上,頹廢而吊詭。空氣裡還有股驅散不了的怪異氣味,奧羅拉皺了皺眉頭,發現這種味道的來源是身側一家破舊店鋪的門口,那些一排排擺著被/乾屍化處理過的毒刺魚。
她收回視線,緊跟上斯內普的腳步,儘力保持在一個既讓自己覺得安全又不會引起對方反感的範圍。
四周有許多黑巫師都不約而同地朝他們看了過來,臉上掛著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奧羅拉瞥見有個離自己最近的黑巫師正端著一個泛著黑光的酒杯,倚在門邊小口啜飲,枯瘦的手指讓她忍不住想到乾癟的屍體,都是這樣的觸目驚心。
不過讓她安心的一點是,這次這些黑巫師也就是在原地看
著她怪誕無比地笑而已,絲毫沒有要像上次那樣衝上來抓住她的意思。她猜是因為斯內普的關係。
拐過一個彎,斯內普忽然停了下來,朝左邊一家規模可觀的店鋪揚了揚下巴:“這裡。”奧羅拉抬頭眯起眼睛看了看店鋪的名字,還好不是博金博克。
店裡的光線比外麵更差了,奧羅拉走進去,空氣渾濁僵冷,她被那些懸浮的密集塵埃嗆到咳嗽不止。難以想象這樣的環境裡居然會住著人,而且是長年累月的住著人。她仰頭,被頭頂密密麻麻掛著的各種魔法生物的蠟封內臟和肢體嚇了一跳,連忙把頭低下來,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櫃台後的門簾掀開了,一個獨腿的巫師從裡麵跳了出來,看到來人後立刻笑了起來,平心而論,這個笑容非常嚇人。他臉上的皮膚布滿了細小的青黑色紋路,像用刺針淬了墨水後,沿著他的血管刻鑿染就而成的那樣,讓他一笑起來,仿佛整個麵部都要裂開。
“斯內普先生。”他開口,腔調油滑地說,“好久不見,這次需要買點什麼?”
“事實上,這次我是來賣東西的。”斯內普回答,“我記得您這裡一直也是在收購魔藥材料的是嗎?”
“當然當然,那麼,您想賣點什麼呢?”店主肯特十指相對,偏著頭問。
奧羅拉看了看斯內普,走上前將包裡的幾種魔藥材料各拿了一些出來擺在櫃台上。做完這一切後,她又退回原來的位置。
肯特看著她謹慎的樣子,笑容更加誇張了,這讓他臉上的那些紋路也繃得更加細長分裂,搖搖欲墜的易碎:“好漂亮的小姑娘,還有這頭發。”說著,他伸手似乎想去勾起奧羅拉的長發或者撫摸她的臉頰。
奧羅拉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本能地朝後退了一步。斯內普冷下臉,迅速用魔杖挑開肯特伸出來的手,刀一樣刺在他麵前的櫃台上,眼神壓迫:“你該好奇的是它們。”被警告性地拉長的聲調有種說不出的危險和尖銳淩厲,讓人毫不懷疑如果對方不順著他的意思去做,他就會真的把手裡的魔杖變成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