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字一出,皇後的心裡已經涼了半截,不少臣子的臉上也掛著愕然,而衛長玦麵上倒也真的恭敬,行禮謝恩,衛永蒼還在繼續往下說:“長澤頗得朕心,平日處世為人,很有幾分高風亮節之態,煜熠,是光明熾晟的意思,長澤獲封‘煜’字可好?”
衛長澤歡喜道:“兒臣多謝父皇。”
上麵的人說得熱鬨,宛玉這邊偷偷問嵐意,“這樣的封號上,有什麼學問麼?”
嵐意本也不清楚這些東西,但是一來自小被母親念叨著要多讀書識字,二來這幾個月翻來覆去就是因為皇子們的事兒而憂心,故此這方麵的東西,她多少了解了些。
“皇子們的封號挺講究的,如二皇子那種,可是從前能有封地的,而其他的,多是憑自身性格和皇上的喜好而定,‘恭’這個字,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眼下安在三皇子身上,就不大好。”
宛玉低下頭去,蚊子哼哼般問:“為什麼不大好?”
嵐意這才想起來自己這邊還有個和三皇子有關的人,遲疑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說了實話,“溫良恭儉是好話,但三皇子本身就不得誌,平日裡已經太過謙卑恭敬,偏偏皇上還把這個‘恭’字兒按在他頭上,這不是往人家心口上戳麼?再恭敬,就該低到泥土裡了。”
宛玉咬了咬牙,“他可是嫡子。”
嵐意的臉上倒沒什麼表情,“那又如何,坐在皇上身邊的,還是皇後,是母儀天下的人呢,不也什麼話都不敢多說麼?”
宛玉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和衛長澤說了幾句話的皇帝忽然看向一直沉默的衛長玦,沉聲道:“長玦領了這個‘恭’字,以後更要謹記自己的身份,做事時要顧到方方麵麵,彆瞻前不顧後。”
衛長玦似乎早就知道皇帝會在此時發難,坦然道:“兒臣記住了。”
可皇帝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語氣平淡但字字千斤,“說到底,朕給你這個字,更希望你能兄友弟恭,彆再讓之前的事情再度發生,朕極少吩咐你去做什麼,單就一件事,便讓朕失望透頂。”
衛長玦已經跪了下去,垂眸道:“都是兒臣的過錯,請父皇責罰。”
“該有的責罰,朕之前已經罰了,今天說起這個封號,朕難免會想起舊事,提點你幾句罷了。”皇帝是那麼輕描淡寫的模樣,“長玦啊,你現在實在是不堪重用,還是要和你兩個哥哥多學一學,不然朕不敢把其他事情交給你了。”
嵐意沒想到皇帝為了打壓嫡子,竟然能做到這個份上,“不堪重用”四個字,對於一個皇子來說,得是怎樣的侮辱?平日裡裴歸當著家裡人的麵兒說她幾句,嵐意都覺得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如今皇帝可是在這麼些大臣麵前直說衛長玦沒用,偏了偏頭,嵐意又正巧看見宛玉的眼裡盈滿了淚水,對方慌忙低下頭去,假意擦嘴拭了拭淚水。
皇後終於忍耐不住,出聲道:“皇上,大節下的,彆為了長玦鬨出什麼不愉快,他已經知錯了,往後一定會用心做事,為皇上分憂。長玦,你說是不是?”
都以為衛長玦被這麼斥責後,臉上會有幾分怨氣或不忿,誰知他行了一禮,仍舊是那麼平和的語氣,仍舊是水墨山水畫一樣波瀾不驚的麵容,淡然道:“母後說的是,父皇的斥責是對兒臣的鞭策,兒臣以後一定謹遵父皇和母後的教誨,事事都做得周全。”
他若是反駁,可能還會引起皇帝的不滿,但這麼溫和安靜不爭不鬨,皇帝反而覺得自己為了瑛貴妃,確實太委屈這個兒子了,一時沉靜,剛要開口說什麼,瑛貴妃溫柔笑了笑,言道:“三皇子年紀尚小,都還未成家呢,哪裡比得上皇上天縱英才年少便能有為?以後皇上多多教導,也就是了。今兒好日子,皇上再說下去,皇後娘娘該心疼了。”
瑛貴妃最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反正衛永蒼也不可能真把親生兒子打殺了,眼下三皇子基本上已經被釘死了,一個被當今聖上說無用的人,與那把龍椅,再不會有一點關係。
皇帝需要這麼個台階,當然,先前本來想安撫兩句衛長玦,也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瑛貴妃話音剛落,他就道:“你看皇後和貴妃,為了你可也都是操碎了心,以後真的要改了才是。好了,封王的事已定,眾愛卿繼續宴飲,不必如此肅靜。”
衛長玦的臉上猶自帶著些平靜的微笑,緩步回了席,衛長澤自然是興高采烈,那麼些皇子,都舉杯為衛長澤慶賀,隻有皇長子衛長歧輕輕抬手,拍了拍衛長玦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