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貴妃心疼不已,“長澤從小到了飯點就要吃東西,他怎麼受得了這個?你想法子給他遞點乾糧進去,哪怕填一填也是好的。”
清荷道:“奴婢也想,可守著的人,都是乾明宮的,他們隻聽皇上和劉公公的,奴婢實在是……實在是沒那個本事啊!”
瑛貴妃忍不住就要起身親自去,卻不知想到了什麼,硬生生地坐回去,低聲說:“本宮不能有所動作。”
清荷是知道內情的人,這會兒也放低了聲音,說:“是啊,主子,您彆擔心殿下們了,就一頓,也不至於餓出個好歹來,倒是之後的事……定不能出任何差錯。”
瑛貴妃拿起麵前的銀筷子,“那本宮要先吃飽了,之後才有精神應對。”
如今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乾明宮,乾明宮裡的皇帝卻悠然自得,甚至還讓劉公公端來一壺馬奶酒,用午膳的時候小酌了幾口。
皇帝不說如何處置幾個皇子,劉公公就不問,這是他一貫的好處。
“你倒是安靜得很,外麵那些大臣們,估計都要急死了。”皇帝瞥了一眼正在布菜的他。
劉公公笑道:“回皇上的話,甭管外麵的人如何,瞧著您有胃口,奴才心裡就安定,至於幾位殿下,那不是奴才侍奉的主子,奴才當然不急。”
皇帝聽了這話,像是挺痛快,笑了笑說:“瞧瞧,你都懂得的道理,那些讀聖賢書的人不懂,天底下隻有一個人能發號施令,那就是朕,他們著什麼急?”
劉公公其實能夠理解那些站了隊的大臣的擔心,但他不能說,隻能道:“奴才讀得書自是沒有各位大人們多,隻好守著自己的本分過活兒,其他的,奴才還真不敢肆意評價。”
皇帝就問:“剛才那段時間裡,清荷有沒有過來找過你?”
劉公公道:“清荷來過乾明宮,不過沒進來,說是幫貴妃娘娘打理六宮事宜,路過了而已,她問了守門的小太監幾句話,自然是同兩位殿下有關,還問了奴才在做什麼,小太監答奴才正伺候您筆墨,她也就沒多說,徑直離了。”
皇帝點點頭,“瑛貴妃到底坐不住,不過這個時候了,她都沒鬨到朕跟前來,已經算是收斂許多。”
劉公公不敢應聲,然而皇帝近來在他麵前,卻越發直接,不知道是因為看透了劉公公這人絕不會摻和到奪嫡的渾水中,還是因為知道自己隨時可能犯病所以不在乎了,真正是想到哪說到哪。
“朕往昔待瑛貴妃那般,大約也是因為有皇後在。現在真是……所以說做這天家的夫妻,沒意思得很。”
人人都覺得作為皇帝,就該正正經經地活著,可劉公公很清楚,皇帝也是人,也會記掛著骨肉血親,更會像常人一樣述說著自己的感慨。
隻是很可惜,劉公公什麼都懂,卻不能搭話。
他得給自己留退路,他亦知道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眼下看起來,長福宮的贏麵至少是更大些,他若搭了話,就像是在背地裡嚼長福宮的舌根兒,而作為一個把曲意逢迎做到極致的人,如何能有這種舉動?
他隻能笑著讓話題顯得輕鬆些,“皇上這話說的,奴才又聽不懂了,奴才這輩子到底沒有夫妻的緣分,您行行好,就當可憐奴才吧。”
皇帝像是也看開了,不催著他附和自己,隻笑罵,“老滑頭。”
主仆二人說著話,看似已經把幾個皇子的事丟在一旁,不曾想才撤下禦膳,皇帝就說:“帶他們過來吧。”
禦書房裡常年點著上好的龍涎香,這香氣較為濃鬱,本來就不甚饑餓的長玦進來後就覺得有些膩味,更不想吃東西了,可衛長澤不一樣,看到皇帝後第一反應竟是告狀。
他說:“父皇,這些小太監怠慢兒臣,竟然不給兒臣吃東西,兒臣這會兒還餓著肚子呢。”
皇帝坐在桌案後,即使身患病痛也有氣勢,看他一眼,問:“讓你們餓了餓,可把腦子餓清楚了?”
衛長澤一時語塞,半晌才說:“餓清楚了。”
皇帝道:“那就說說,先前朕問你們的問題,一個一個答。”
按齒序,第一個是衛長淵,他乾脆利落地說:“父皇,兒臣覺得這事還是要查,隻是查出的結果,怎麼同大臣們說,要好好斟酌斟酌,畢竟恭王不僅僅是恭王,還是兒臣的兄弟,是您的兒子,不論宗室中誰出了這樣的事,都是家醜,最好不要外揚。”
皇帝沒有讚許也沒有反對,隻看向長玦。
長玦還是滿臉平靜之色,“兒臣是被彈劾的那個,其實不該由兒臣來說什麼,隻不過兒臣方才想了許久,覺得有些心涼——旁人不信兒臣就罷了,兒臣這麼多年在北方雪災一事上所做的功績不被人看到也罷了,偏偏這些不信、不看的人,是兒臣的親兄弟。”
衛長澤立刻就說:“三皇兄,不是不信你,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我們顧念兄弟之情,咱們從小到大錦衣玉食,若還要喝黎民蒼生的血,那是老天爺都看不過眼的。”
如此根本不需要再問他什麼,皇帝已經知道衛長澤想了這麼半天後的答案。
“既如此,長澤,你要為自己所說過的所有話負責,今日若真的查出長玦借著賑災中飽私囊,草菅人命,朕必然要革去他的爵位,收回他手中的一切,就連現在的恭王府,也不可再住。”皇帝決然地看著四兒子,“當然,如果查到最後發現長玦乾乾淨淨,這一切不過是你肆意汙蔑兄長,朕也不會輕饒,你所受的懲罰,不僅有剛才朕所說的一切,還將牽連長福宮和齊王府。你可明白?”
衛長澤心中不免有些打鼓,但是事已至此,沒有彆的退路,沉了沉心,言道:“兒臣明白。”
皇帝乾脆利落,“既如此,把物證呈上來吧。”
衛長澤道:“兒臣這裡有人證,這人證能說明物證在何處,請父皇傳召。”
皇帝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