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閃即逝,秦書淮收起了思緒,看著麵前女子抬手放在額前,恭敬匍匐在地:“見過王兄。”
他們兩算起來,是隔著六代關係的堂兄妹,因為隔得實在太遠,怕是要從秦書淮的爺爺的爺爺輩算起,故而秦芃這麼叫出來時,秦書淮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皺了皺眉,片刻後,慢慢道:“見過公主。”
外麵春素在秦芃一個眼神示意下關了門,房間裡就留下了秦芃和秦書淮兩個人。秦書淮走上前來,抬起衣擺,跪坐在秦芃對麵。
他麵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秦芃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秦書淮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記憶裡,剛遇到秦書淮的時候,這人還是個很健談的少年,她和他剛剛成親那些年,他幾乎每晚都不睡覺,來回折騰。
折騰完了也不嫌累,握著她的手有無數話要講。
這麼十二年來她其實一直是陪著他的,哪怕見麵次數少了些,可當了他三任妻子,對他的了解,怕是比任何人都深,可此刻正對著他,看著這個人跪坐在自己麵前,神色平淡氣度從容端起茶杯,褪去少年稚氣的臉無喜無怒,她才驟然驚覺,自己竟然已是快又七年時間,沒有這麼好好看過他了。而七年足以將一個人打磨得麵目全非,當年那個愛笑愛說話的少年人,也已經成了如今這個氣度從容平靜的淮安王。
“公主找本王,是想說什麼?”
秦芃一直看著他,讓秦書淮有了那麼幾分不舒服,他抬起眼皮,迎上對方的目光,秦芃將思緒收到當下之事上,笑了笑道:“妾身請王兄來,主要是為了十六皇子的事,十六皇子乃妾身同胞弟弟,如今王爺想要將阿銘帶走,不知所為何事?”
秦芃同秦書淮繞著圈子,同時心裡準備好了說辭,打算讓秦書淮權衡利弊,千萬彆愚蠢乾出什麼乾掉了所有皇子自己登基的事情來。
其他不說,秦芃是衛衍嫂子,是秦銘的親姐姐,要殺秦銘,衛衍如何想?
秦芃知道秦書淮不是個不顧百姓的,她拿捏住了秦書淮的短處,隻差如何提起,在她準備好了秦書淮所有應答,卻未曾想,秦書淮抿了口茶後,直接道:“如今陛下子嗣都在宮亂沒了,隻留下十六皇子乃天家血脈,我自然是迎十六殿下回去繼承皇位登基了。”
一聽這話,秦芃當場就愣了。
她本以為秦書淮準備了一堆措辭,就隻是想將秦銘帶走後悄無聲息殺掉,不給秦銘任何登基的機會。誰知道秦書淮一張口就是——去登基?!
秦芃內心狂跳,但麵上仍舊鎮定,她喝了口茶壓驚,繼續道:“王兄也是天家血脈,更是靖帝正統,王兄何不自己稱帝?”
秦書淮麵不改色,一副忠君愛國的模樣道:“王叔待我恩重如山,本王又豈能在王叔故去後,不善待自己的兄弟?”
“且,”秦書淮抬眼看向秦芃,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看今日公主的意思,本就準備好說辭奉勸本王,現在就你我兩人,公主何必惺惺作態?”
“如今陛下子嗣隻留下十六皇子,本王也沒有什麼選擇,今日公主願意,那就隨本王回宮,本王讓禮部著手準備,大家皆大歡喜。若公主不願意……”秦書淮頓聲,抬眼看了秦芃一眼。秦芃含笑不語,卻已是明白了秦書淮的意思。
“若是不願意,”秦芃麵上笑容帶了冷意:“從此之後,就再無四公主了,王兄是這個意思嗎?”
“衛衍尚在邊疆,來此還有半月有餘。就算是衛衍與我本王麵衝突,我也並無所懼,最重要的是,公主這麼有信心,衛衍會為公主出手嗎?”
秦書淮一針見血。
衛衍與他實力不過相當,事情塵埃落定後,秦銘也已登基,衛衍會為一個死掉的嫂子與秦書淮動手嗎?
且不說秦芃與衛衍本身也沒有太大的交集,就算有,衛衍這樣一個人撐起一個家族的男人,也絕對不是這樣衝動的人。
秦芃不是不知好歹,她本意也不過就是勸說秦書淮不要殺秦銘自己登基,如今秦書淮既然沒有這個意思,她也就不會再多事。於是她行了個禮道:“日後就多謝王兄照顧了。”
“那,”秦書淮站起身來,麵色平淡:“本王就先祝賀長公主了。”
“謝王兄。本宮也提前為王兄賀喜。”
賀喜什麼,兩人都沒有言明,卻心知肚明。
幼子登帝,如秦書淮這樣的人,自然會成為實際的掌權人。
不過這些都已經是後話,當下之事解決了,秦芃心裡舒展了許多,同春素道:“收拾一下,準備下山進宮。”
又抬頭同秋素道:“去將小銘抱過來,給我瞧瞧。”
不一會兒,秋素就將秦銘抱了進來,董尤和春素去收拾行李。
秦銘如今也才八歲,看上去頗為瘦小,但五官長得十分精致,與秦芃有幾分相似。
她們的母親雖然呆笨且出身寒微,但是卻是一個十足的大美人,這才在這樣的脾氣和出身下,接連兩次盛寵。
姐弟兩都繼承了父母的優點,尤其是秦芃,身為女子,這副容貌堪稱國色天香,完全沒有半分瑕疵。
而秦銘尚未張開,卻也已經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好看娃娃。
這讓秦芃想起了當年的趙鈺,趙鈺也是這樣,從小就好看得緊,小時候在冷宮裡過得艱難,趙鈺性格有些軟弱,常常就是躲在趙芃後麵,怯生生喊“姐姐,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