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說得味道太重, 幾乎是叫鬼無情身後的暗衛都聽出來了弦外之音。
鬼無情心中卻隻有一個念頭,他心道:她到底是叛.黨的人手, 還是皇帝的屬下?
鬼無心無意是衝著他來的,這一點毫無疑問。就算鬼無情知道他們日後可能為敵, 卻也不願意現在便麵對這一份本應當是未來才會決裂的關係。
他隻麵無表情地看著鬼無心, 道:“你尋見了藥, 可還要再尋什麼東西?”
鬼無心道:“呀, 被你猜對了。”
她含笑看了一眼鬼無情,道:“我還得尋些泥土,你沒急事兒罷,若是沒有, 便跟著我來就是了。”
鬼無情應了一聲,他頓了頓, 隻將玉妃拉住,做出強箍模樣, 扯著她一齊進去, 又叫暗衛取了繩索來, 將她的雙手綁住了。
鬼無情將玉妃推到裡邊,又與幾個暗衛低語一番,隨即便扯著玉妃, 跟著鬼無心到了裡邊去了。
鬼無情心中沉鬱, 他之前沒有什麼慌張、恐懼之感, 現在卻是沉沉低積壓了一層厚重情緒, 幾乎要叫他喘不過氣來。
他們進了藥鋪, 方才知道彆有洞天,這鋪子裡邊安靜極了,幾乎再沒有其他人,鬼無心一路帶著他到了最裡邊,便歎了口氣,她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她這話一出,鬼無情便頓住了。
他沉默著未曾說話,隻是把玉妃扯到了自己身後護著。
鬼無心轉身過來,她道:“你行事向來謹慎,為何此次卻出了錯漏?”
鬼無情頓了頓,道:“的確是我忘形了。”
鬼無心道:“你知道你是哪兒出了差漏麼?”
鬼無情道:“知道。”
他的確是有些心急了。
——想來,從之前那一夜起,他被人照著臉,喊了一聲“娘娘”的時候,皇帝便已經該是起疑了。
之後他身在刑場對敵,卻全然未曾受什麼傷。方才在宮中之時,他也的確有意迎合皇帝,意圖放鬆他的警惕——但在此之前,他從來未曾與皇帝什麼回應。
這番示好舉動,卻正能叫皇帝生出警惕之心。
鬼無情隻將自己的錯漏處簡略說了,方才輕出一口氣。
他道:“你怎麼會是他的人?”
這些事兒,禦南王那邊,應是絕不應該知道的才是。然而情形與他所想的不同,如今這般情景,要麼是因為鬼無心是皇帝安插在禦南王身邊的眼線,要麼就是——他的一舉一動,禦南王都是知曉,明晰的。
這兩者,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鬼無心隻沉默一二,答道:“你與主子出京的那段時日,我們一直是聽命於陛下的。”
這便已經是表態了。
鬼無情微微頷首,便是知道了,他道:“你既然在這,便應當知道我的處境。”
“我知道。”
鬼無心歎了口氣。
她道:“你我自幼一齊長大,無情,我那時候沒有被他們玩死,是因為你救了我。你自幼便護著我,我也不能勸你回去。”
他二人在這兒說話,玉妃在一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她隻隱約聽懂了一些,但隻是如今聽懂的東西,便已經叫她心底忍不住下沉了。
鬼無心繼續道:“陛下想要我勸你回去。”
“他傳令與我,道你若是回去,你的過往,出身,來曆,他儘數不會追究。但陛下的話不能信,所以我也不勸你,不綁你回去。”
鬼無心道:“我是陛下的第一道令。
”
若這份自幼培養出來的情誼綁不住鬼無情,自然也還有其他法子籌備著。
鬼無情隻沉默著,他道:“我不能回。”
鬼無心道:“你也對我下不去手。”
暗衛不以年齡排列,隻以訓練時日分期,他們自幼一齊長大,鬼無心自覺對於鬼無情也是頗為了解,她虛長鬼無情五歲,若再大一些,甚至都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了。
鬼無心頗有些無奈。
她道:“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般事兒,你剛知道的時候,便應該準備東西逃了,怎麼還能陷在美人鄉裡,非帶個拖累一起呢?”
鬼無情微微蹙眉,他垂著眼,隻聽著鬼無心說話,卻也不曾從玉妃身前挪上一下。
甚至還從手腕處滑出匕首,頭也不回,乾淨利落地割斷了束著玉妃的繩索。
“我不想傷你,卻也不能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