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的泡泡從心裡冒出來,非要戳破不可。
喬伊下了床,活動一下身體——有些酸軟,喉嚨有點痛,彆的似乎都挺好。
她到底是活下來了。
正要走出房間時,她餘光看見牆麵上一個精致的玫瑰浮雕。
似乎有些眼熟。
她好奇地湊上前去,忽然發現浮雕底下有一個小孔。
這小孔的形狀就更熟悉了,分明是——
喬伊心頭掠過一道亮光。
鑰匙!
她四處看看,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所有的東西都已經移來了這棟房子。
那就更方便了。
從首飾盒裡取出那把玫瑰線燈泡裡的鑰匙,喬伊小心翼翼地把它插進鑰匙孔。
似乎剛好合適。
喬伊心裡忍不住感歎,安東尼奧這簡直是以定向越野錦標賽的精神給她設置彩蛋——
等等,鑰匙擰不動。
她又試了幾次,這才疑惑地抽出鑰匙。
竟然不對嗎?
她撓了撓頭,又翻出了隨性居的鑰匙。
兩把鑰匙確實長得一樣,隻是齒的排列不同。
這一次,鑰匙插進去之後,順利地哢噠擰開了。
一扇隱沒在牆麵上的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來。
這是一個藍色的小房間。
陳設很簡單,一個藤椅小秋千,一張淺米色的白蘭木矮幾,中間是麵朝大海的開闊窗戶。
視線沿著窗戶望出去,遠處是一彎弧度精致的海灣。
月牙形的銀白沙灘邊覆蓋著童話般鮮亮的淺藍色海水,一層層渲染到深處,融入大西洋的冷冽深藍之中。
喬伊走進房間,這才注意到裡側牆上掛著的東西。
那是一幅水彩肖像。
雕花精美的潔白畫框裡,戴著白色曼媞拉的黑發少女在玫瑰叢中回眸。
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觀者卻能從每一道明亮輕盈的筆觸中感受到畫家愉快的心情。
這是……他第一次遇見她時,偷偷為她畫的寫生。
“喬伊?”
熟悉的聲音忽然從外麵傳來,帶著一絲驚慌。
喬伊揚起了眉毛。
“我在這兒呢。”她帶著笑應道。
等到安東尼奧匆匆來到門口,臉上頓時出現了一絲窘迫。
“……啊,被你發現了。”
喬伊回過頭,笑眯眯問道:“所以,這棟房子叫什麼?”
“風之居。”安東尼奧說。
這棟房子的靈魂,在於自由的海風。
原本他打著設計隨性居的幌子把喬伊騙來,實際是想建好這棟房子送給她。
至於隨性居麼,單主不著急,他拖一拖也沒關係。
但他萬萬沒想到,喬伊竟然大手一揮,把隨性居給買下來了。
……於是,為了保持這個禮物的秘密性,安東尼奧隻好調整原定一年內建一棟房子的計劃,瘋狂工作把效率提高了一倍,同時建了兩棟房子。
喬伊涼涼地瞥他一眼,“為什麼?我看叫‘無有居’ada更合適——這是一棟本來不存在的房子。”
安東尼奧一挑眉:“似乎確實更好聽一些。你喜歡就好。”
“我好像還沒說喜不喜歡。”喬伊揚起下巴,像一隻撒嬌的小海獺。
安東尼奧笑起來。
他走到她麵前,躬身向她伸出一隻手。
“那我——這棟房子的設計師,鄭重邀請公主殿下參觀一下這棟房子,希望它能得到您的青睞。”
與安東尼奧之前的幾個宏大作品比起來,這棟彆墅就是個玲瓏的小可愛。
房子坐落在海邊的小山坡上,整體也是牙白與海藍交織的色調,如同月光下深海中的一葉珍珠貝。
夜幕降臨時,他們走進花海掩映的白色長廊。
夏夜凝止清涼,月牙像一片輕盈的羽毛一樣飄搖在深藍夜空中,遠處墨色的海麵瀲灩著銀白的月光。
繁茂的花葉落下搖曳的斑駁黑影,星星點點的螢火蟲閃爍著淡綠的熒光,在他們周圍盈盈飛舞。
這場景太能蠱惑人心了。
不發生一點什麼,似乎對不起此番良辰美景。喬伊在心裡漫無邊際地想著。
“喬伊。”安東尼奧的聲音就在此時響起。
“嗯?”
安東尼奧聲音低沉,聽起來有些苦惱:“再過一段時間才是你的生日,但我們很快就要啟程回巴塞羅那了。”
喬伊需要趕回去籌備足球錦標賽。
“所以?”喬伊奇怪地瞥他一眼。
“你之前說,二十五歲才會考慮結婚。”安東尼奧聲音聽起來淡定,手指卻忍不住撚住旁邊的葉子搓來搓去。
“我原本是想在你生日那天帶你來到這裡,對你說的——但現在看來似乎有些困難。”
喬伊一怔,抬頭看向他。
他的卷發在海風中飄起,卻遮不住他剔透明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是絲毫不加掩飾的溫柔與眷戀。
讓人想起張開蚌殼的珍珠貝,那是一種全心全意、完全不設防的信任。
愛一個人,就是給了他一把能夠傷害自己的利刃,同時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
喬伊忍不住笑起來,笑著笑著又有些心酸:“安東尼奧,我承認你設計建築足夠嚴謹,可在這裡未免太粗心了些。”
這個傻子!她隨口搪塞的一句話,他便像對待建築結構一樣嚴謹地計算日期。
“什麼?”安東尼奧一驚。
“我說的是二十五歲考慮結婚——不是考慮求婚。你可浪費了些時間哦。”她眨眨眼。
安東尼奧一愣,喜悅隨即像月光一樣湧上他的臉頰。
他扔掉手中被搓得不成樣子的葉子,一把攬住喬伊的腰。
他低頭看她:“喬伊,我原來一直以為,我永遠不會說出這句話。”
“直到我遇見了你。”
就在這時,一陣晚風吹過,喬伊披散的長發隨風飄起。
她忽然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她聽見了——海風穿過鯨魚骨架一樣的肋拱長廊,悠揚的風聲隨即在身邊流淌起來,仿佛鯨魚渺遠的叫聲。
原來,這才是“風之居”——
一座建築與風相擁的童話。
比風更柔軟的吻落在她的麵頰,微顫的羽睫拂過她的肌膚,像蝶翼拂過花瓣。
“你願意嫁給我嗎,喬伊?”
低沉的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一個夢,又因為緊張而帶上一絲沙啞。
風從波光粼粼的海麵吹來,撫過坎塔布裡亞森林的綠浪,彈奏起珍珠之色的長廊,吹過他卷曲柔軟的發梢,將夢中的囈語送入她耳中。
他們的身邊是大西洋海岸邊的風之居。
隻屬於他和她的秘密。
一聲輕笑,“你猜?”
喬伊像隻伸懶腰的貓兒一樣,圓潤纖細的手臂一伸,便將他的脖子往下一勾,吻了上去。
她的氣息微冷而甜,仿佛玫瑰花苞上的新雪。
瞬間便充斥了他全部的呼吸。
“……”安東尼奧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緊又鬆開,全身的血液如同岩漿似的奔湧起來。
瑩白的喉結滾了滾,再開口時,聲音低啞得像是吞了熾熱的鐵,“我昨天才對你說過,彆惹我……”
喬伊挑釁地在他上唇輕咬一口。
劇烈的高燒驟然蔓延至大腦,“砰”的一聲燒斷了他所有的理智。
溫度在不斷升高,摟著她的手臂繃緊了強健的肌理,越發急促的呼吸仿佛吞吐著火焰。
“……”片刻之後,喬伊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太對,氣喘籲籲道:“等等,安東尼奧——喂,彆在這裡吧!”
促狹的笑聲沿著灼熱的胸膛傳到她耳邊,“這裡又沒有人。”
喬伊大驚,立馬開始胡攪蠻纏。
“可是有很多螢火蟲!一隻兩隻三隻……還有月亮!你看那麼大一個月亮呢!”
“……安東尼奧?”
她用鼻尖在他的脖頸拱了拱。
下一刻,天旋地轉,嚇得喬伊慌忙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薄紗的衣擺在夜風中飄起,打著旋兒的風聲裡混雜著他低笑的聲音:“如你所願,我的殿下。”
此刻,月光靜靜落入大西洋,鯨魚在深海中歌唱。
一串串晶瑩透明的氣泡升上海麵,把深處的渺遠氣息送入風的懷抱。
喬伊不曾愛上過彆人,不知道愛是什麼模樣。
她隻知道,她想沉溺在他星河般的藍色眼眸裡。
想要親吻他筆挺的鼻梁、細碎的睫羽、流暢的頸線。
想與他長長久久地擁抱在一起,熱烈跳動的心近一點,再近一點。
在這西北海岸的夏夜,夢裡奔過阿爾塔米拉的野牛、西斯廷教堂的天使,北半球的星夜在燃燒流淌,月亮拉起大西洋的藍色海浪,吻在綿綿無儘的銀白懸崖上。
一個世紀的塵埃與光影揉碎在這個時刻,這是他與她相擁的永恒。
作者有話要說:嗷,作者菌真沒覺得上一章結尾是刀,隻覺得是驚險刺激QAQ要不然會預警的,抱歉orz
摸摸,這章甜回來了吧?
正文完結倒計時~我已經被番外甜到了,誒嘿!甜完就不想寫了(bushi)
隨性居ElCapricho
風之居LaVienta
無有居ada(nada就是西語的nothing~)
小科普:彆隨便下水救人,溺水者因為求生本能會拚儘全力纏住你,很可能導致兩人都淹死。就算是很強壯、遊泳很好,也最好先打暈再救。
感謝半斤小肉丸、載星、獺兔易、晨語、群青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