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主沒有跟任何人私下串聯,為自己找後路。她對大王子們的冷淡,一如阿史那活著的時候。
現在,她獻上了可以跟當當比肩的貢品。有些人覺得她敗家,太過奢侈了。有些人覺得她傻,阿史那死都死了,現在對他好他也看不見。
但烏維、屠耆堂幾個大王子看在眼裡,卻想,自己若是死了,自己的女人裡有哪個可以為自己做到這樣的呢?
父汗對趙公主的寵愛,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趙公主取出了一支玉瓶,倒了些液體在手裡,彈在了阿史那的遺體上。
有人問:“那是什麼?”
趙公主說:“花露。”
她說:“我蒸的那些花露裡,他隻喜歡這個味道。”
香味發散開,果然是老頭子身上偶爾聞到的氣味。
老頭子為了討寶華汗妃喜歡,又是洗澡,又是灑花露,大家都知道的。
時辰到了,王子們騎上馬,繞著靈帳轉圈。
大薩滿阿巴哈盛裝,跳起了祭舞,祝兄長的靈魂回歸長生天的懷抱。
王子們轉著圈,每轉到靈帳的正麵入口,便以刀割麵,還要放聲大哭。七圈轉下來,已經血淚滿麵。
薩滿們在四周念著經文。
謝玉璋注視著這異族的葬禮。詭譎妖異,卻是這些人的信仰。
最後,整個靈帳都一把火燒掉。
威震草原幾十年的男人死後,也不過是一g灰燼。
烏維早被定為汗國太子,他也的確是實力最強的王子,由他繼承汗位,起碼在這個階段,沒什麼問題。
權力平穩地移交了,王帳才向外放出消息。大小可汗們匆匆趕來,參加新可汗繼位的慶典。
烏維成了新的阿史那可汗,他正當三十而立的壯年,堪稱意氣風發。
當然,他也隻是漠北可汗,他的頭上,是沒有“天可汗”這個尊號的。
當慶典結束,各部落的可汗紛紛離去,謝玉璋知道,到了烏維和他的兄弟叔伯們,瓜分老阿史那遺產的時候了。
這遺產除了權力、戰士、牛羊馬匹、金銀珠寶、子民奴隸之外,還包括了阿史那俟利弗眾多的妻子們。
謝玉璋坐在自己的大帳裡,輕輕撚著自己的指根,過了許久,她終於抬起頭來。
帳中的都是心腹。
她道:“袁令,傳令下去,令大家收拾行裝。”
眾人都吃了一驚。
謝玉璋接著道:“我們作出要南歸的樣子。”
所謂“作出南歸的樣子”,自然也就是說,不是真的南歸了。
袁聿腦子一轉就明白了。
“遵命。”他說。
袁聿和李勇都明白了,王忠還有點糊塗。
李勇道:“悖討價還價,從來都得先從漫天要價開始。”
謝玉璋微笑。她漫天要價,烏維和大王子們才能坐地還錢啊。
河西,涼州城外,軍帳一頂連著一頂。
李十一郎、李七郎、李五郎、李八郎聯手,兵圍涼州。李銘身死,十二虎公然決裂。
“大郎怎麼說?”李固問。
他的副將蔣敬業才從李大郎那裡歸來,帶來了李大郎的回複。
“大郎說,大人於他恩重,他絕不做忘恩負義的小人。”蔣敬業道,“但證得的確是二郎做下的事,他決不向著二郎。”
正說著,外麵腳步聲響起。
“十一郎!”李衛風和李五郎、李八郎聯袂而至,臉上都有悲憤神情。
李固皺眉:“怎麼了?”
李衛風悲怒道:“他殺了四郎!”
李固霍然站起!
“確定嗎?”他厲聲問。
“城牆上掛出了人頭。”李五郎也悲憤道,“讓眼力最好的斥候看過了,是四郎無疑!”
四郎李啟再立不起來,也是李銘唯一的兒子。
除了大郎二郎和三郎是李氏親族,十二虎其餘諸人都是窮苦少年出身,李銘於他們恩重如山。但凡有點良心的,看到義父親子被戕,都悲痛難當。
李衛風上前一步,喝道:“十一,動手吧!”
這些天,他們按兵不動,便是因為李四郎和大娘李珍珍在李二郎手上,令他們投鼠忌器。
李固聞言,抬起了雙眼,眸光冷得像冰。
河西第一殺將李十一郎,對義父李銘忠心不二,為了河西大局,素來對李二郎回避退讓。
他已經蟄伏得太久了。
現在,那些束縛他的忠與義,恩與情都已經不存在了,已經再沒有什麼能擋他路的了。
年輕男人們的心,都滾燙了起來,野心沸騰。
當然在此時,他們的野心也僅僅止於攻破涼州,掌控河西。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麵前的這個青年,將會把他們帶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