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霧可以自己擦,但他沒有拒絕晏為熾,從來都沒有在這上麵打擊他炙熱的愛惜。
“好了。”晏為熾蓋好油膏的蓋子。他見陳霧還仰著臉,心頭軟得要命,忍不住低低下腰背親了好幾口。
關於晏家,陳霧很少問。無論是那次突然帶他現身季明川的認祖歸宗現場,還是這次回老宅。
或者當年弑母傳聞背後的真相,看似毫無預兆很突然就回到晏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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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披著朦朧光影。
老宅四處都能見到傭人在忙活,柱子雕刻石桌之類都沒灰,那麼乾淨還要擦拭。
陳霧跟著晏為熾一路走,一路都有傭人的恭敬喊聲。
昨晚沒有這麼大場麵的傳統財閥家族排場,陳霧不是很適應,他垂下眼睛安靜地走過早就清掃過的地麵,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個時間來了通電話,陳霧驚訝地接通:“潛潛。”
趙潛有氣無力:“哥,你下午在公館嗎?”
“在的。”陳霧被晏為熾牽著,從一塊蝙蝠石雕前經過。
趙潛說:“那我去找你成嗎?”
“可以。”陳霧問道,“你怎麼起這麼早。”
“沒睡。”趙潛喝了口過夜的茶水,一嘴茶葉,她粗暴地咀嚼著咽下去,“趕論文,要死了。”
陳霧:“……”
“我一個要進廠的人,每天問自己一萬次,我真的需要這個畢業證嗎,我真的服。”趙潛滄桑地說,“你給我熬點補肝的藥讓我喝喝。”
陳霧聞到了陣陣花香,精氣神好了起來:“你導師很嚴格嗎。”YushuGu.
“觀世音在世。”趙潛嗬嗬。
陳霧:“……”
“我去你那玩玩,找一找靈感。”趙潛咳嗽,“順便幫我檢查一下我的論文有沒有基礎問題。”
“好吧,你發給我。”陳霧掛掉後說,“阿熾,潛潛被論文折磨得好慘,你呢。”
晏為熾滿麵濃重的倦意:“我什麼?”
陳霧看了眼旁邊盛開得美豔的海棠花樹:“你的論文啊,沒聽你說過。”
“瞎寫的。”晏為熾隨口道。
“這樣的嗎,”陳霧好奇地說,“我想看看。”
晏為熾不同意:“你男朋友臉皮薄。”
陳霧:“……論文又不是情書。”
晏為熾揶揄地笑:“想讓我給你寫情書?”
陳霧,“不是,我沒……”
“等著。”晏為熾二話不說就定下來了,“給我點時間,我準備準備。五百字起,上不封頂。”
陳霧閉上了嘴巴。
晏為熾不動聲色地鬆口氣,他的論文是理論結合實踐,實踐部分把陳霧寫進去了。
那能看?不得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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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還是在昨晚那個地方吃。
從主到次,不同的廳堂從不同的門進出,不會碰到。
餐桌很長,餐點有西餐中餐,簡單的,精致的,大家各吃各的沒有關聯。
跟昨晚相比,缺了人。
晏二爺不在,無人打聽,都在就餐。
陳霧吃了一口熬了不知多久的雜糧稀飯,入口像化了,還黏黏的,他又舀了一口吃。
“小弟,昨晚上半夜你二哥身體不適,一家送他了醫院。”晏嵐風用溫熱的濕毛巾擦著手,挺普通的指骨,平時簽上億合同。
晏為熾並未回應,耳邊是陳霧的咕噥,“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他夾了個奶黃包放到陳霧的小盤子裡。
早上不止晏二爺,季明川也不在。
這次依然沒人詢問,還是晏嵐風開的口:“小季發燒了。”
陳霧咬著奶黃包,濃鬱的奶香在他的齒間擴散。
就在這時,另一邊的晏三姐突然站起身,衣發微亂,不似昨天的整潔乾淨,她垂頭繞過長桌走到陳霧身邊,直挺挺地撲通一下跪了下來,他呆滯地坐著,勺子舉在半空。
屏風後沒有聲音。
晏為熾麵色冷厲:“三姐,大清早的,天還沒亮透,你這是在演哪一出?沒睡醒就回去接著睡,彆在這嚇人。”
晏三姐不看晏為熾,她以跪地的姿勢仰望陳霧,露出憔悴的麵容,布滿血絲的悲苦眼睛裡流下兩行清淚:“小朋友,你可憐可憐我的兒子,把配方給他吧。”
陳霧的表情微變。
晏為熾把碗筷往桌上一丟,握住陳霧的手把他牽起來:“不吃了,回家。”
陳霧才走了兩步,就有一雙手抱住了他的腿。
乾巴巴的皮下是突出的骨頭。
力道極大,像攥著的不是活人的皮肉骨骸,而是一張藥方。
陳霧掙脫不掉。
晏為熾發怒的前一秒,漠不關心的幾人裡麵,晏嵐風有了動作:“三姐,你先起來。”
晏嵐風過去拉她,拉不動。
看著弱不禁風的人,發了瘋不是那麼好牽製的。
“明川昨晚燒得厲害,他說他疼,平時他不那樣,他是真的太疼了,一直抖,說胡話,說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如果可以,我願意替他受那份苦,他還那麼年輕,不該受那種罪,自己還是個孩子卻經曆了喪子之痛,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有下一代,他在山區捐學校,沒做過十惡不赦的事,他是無辜的啊,他是無辜的……”
晏三姐可能沒吃藥,神誌不清了,她神神叨叨著祈求陳霧,重重地把頭磕在地上,咚咚咚地一下接一下。
“小朋友,你是個心善的人,你救救我兒子。”
磕得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