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為熾在陳霧的呼吸聲裡感受著平淡的幸福,晏庭生操控的棋盤年代已久,錯綜複雜處處都是見血封喉的機關。
連他一個不慎都有可能會被作為棋子按在哪個位置。
晏為熾道行淺,閱曆經驗跟商界的老狐狸們沒法比,再加上他不屑某些手段作風,他目前能確定的事不多,把晏振那一派塞給他練手是其中之一,而讓晏振在勝利前夕獲取到的那份顛倒性的真相,不少轉折都有他的自我填充。
為的是牽拉晏振的情緒,再由他傳染給季明川,蝴蝶效應一般。
深陷局裡,已無退路。
完完整整的真相隻有晏庭生知道,但那些對晏庭生而言隻是小事,誰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多年前一念之間跟心血來潮的占比,自己當時究竟想了哪些東西。
況且,晏庭生所有細節全都記得也不會拿出來說,他會認為微不足道。
晏為熾突然抱起陳霧下床,赤腳穿過一片昏暗跑到書房。
“阿熾,你做什麼。”陳霧迷迷糊糊地被放到書桌上麵,屁|股底下是冰冷的文件。
“啪”
書房的主燈被打開了。
晏為熾看向貼著房頂的那片資料櫃,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沒有玄機,實際上除了他跟陳霧,其他人進到一定範圍就會觸發警報。
晏氏的機密對陳霧是公開的,隻要他想看。
然而陳霧每次就擦擦資料櫃外麵的灰,他沒打開過哪一層,更彆說翻動。
晏為熾指著資料櫃:“晏氏幾代的核心都在這裡,包括晏家一些主要成員和其他企業內部的隱秘。”
陳霧眯著眼睛把視線聚焦,他聽到晏為熾說,“以及我經手的那些環節留下的資料備份。”
“你想看,隨時都可以看。”晏為熾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坐在書桌上的人。
陳霧搖了搖頭。
“這隻是你現在的想法,不代表明天,更不代表以後。”晏為熾拉開椅子坐下來,身體前傾著,抓住陳霧的雙手放在自己的麵頰兩側。
“阿熾,你父親的人拿走了很多藥材,才賣了兩株,”陳霧看他身上已經消了不少的蚊子包,“那其他的都被你母親用了嗎?”
晏為熾眼簾微闔,發頂蓬蓬的有點亂:“我母親的症狀很輕,用得比較少,剩下的在我手上。”輻射引起的基因突變隻能得到表層的痊愈,無法改變本質上的變異,所以他的母親後來哪怕好了,也沒有再生育。
“那還是四年賣一次吧,”陳霧說,“賣的錢給我。”
晏為熾抬起頭,笑得臥蠶明顯:“你想怎麼花?”
陳霧:“買信托基金。”
晏為熾一副震驚的姿態:“你還知道這個?”
陳霧:“……”
“買哪支,要不要我給你點意見?”晏為熾笑著湊近陳霧,親了親他柔軟的唇。
陳霧把手從晏為熾的麵頰上抽出來,撐住桌麵往後仰了仰,很認真地說:“你彆管了。”
“我看看是不是長翅膀了,要飛了。”晏為熾的指尖探進他的T恤後領,強勢又不缺溫柔地攏住他肩胛骨,略帶情||欲地摩挲。
陳霧瞟了晏為熾一眼,扭頭去看書房靠左的窗戶,歎了口氣:“天真的亮了。”
“那不睡了,”晏為熾卸下了壓在心頭的山石,直覺活著真好,我老婆真好。
書房裡響起悉悉索索聲。
椅子被踢開,唯一半開的窗戶也關上了。
舒坦的親密無間。
“其實我挺怕你問很多,我一一說給你聽,你不信。”
“你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啊。”
“我確實,”
話聲在綿密的親吻間隙裡,“脆弱。”
“你不要咬我。”
“不咬。”
當外麵太陽高照時,厚厚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書房裡歸於平靜。
陳霧隨手拿了件衣服穿上,肩膀撐不住地耷拉下來,袖口長得接近他手肘,下擺蓋住了屁股,他默默脫下來換掉,又找到自己的褲衩套上,站不住地晃了晃。
膝蓋窩裡有好幾個牙印,隱秘的宣示占有欲。
嘴上說不咬的人這會兒趴在放倒的沙發上麵,歪著腦袋睡得很沉,屬於疲勞駕駛,危險操作。
陳霧原地揮動胳膊,慢慢吞吞地做了幾個老年人模式的早操自我緩解,他出去把貓狗喂了,給自己泡上一杯麥片喝掉,又洗了個蘋果,啃著回到書房。
晏為熾還是陳霧離開前的姿勢。
陳霧叼著蘋果去摸他的耳釘,指腹沿著他的側臉線條滑到他下巴,摸了摸他新長出來的胡渣。
睡夢中的晏為熾發出夢囈,“對不起,瞞了你。”
書房裡靜了許久,隱隱約約有聲咕噥,“不用對不起,我也有瞞你的。”
晏為熾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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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陳霧被動進入看守所這件事,趙闊做東請他跟晏為熾吃飯。
當時觀景台曬著曬小魚乾,三花饞得流出彩虹色的哈喇子。
黃狗對那一簸箕的小魚乾並不太感興趣,它兩隻爪子搭在陳霧腿上,尾巴歡快地甩來甩去,嘴裡是剛被投喂的炮筒糖。
陳霧在客廳躺著,十根手指上套著長長的炮筒糖,他這個上麵咬一口,那個上麵嘬一點,“哢嗞哢嗞”地吃著。
中廚房響著“咚——”“咚——”聲。
晏為熾在剁排骨。
不多時,晏為熾手持菜刀走出來,麵部黑漆漆的:“不是,你在哪個超市買的,不給剁的下次彆去。“
陳霧眨眨眼:“我在很遠的農貿市場買的,那裡的攤販生意很火爆,沒時間剁。“
晏為熾滿麵的不滿滯了滯:“超市的排骨賣完了?“
陳霧說:“農貿市場的便宜。”
晏為熾:“……“他空著的那隻手捋捋散下來的額發,有氣無力,“咱家缺那個錢?我大一那會給你的卡早換成不限額的了,你,“
陳霧模糊不清地打斷:“我還沒有說完呢。“
“OK。”晏為熾好整以暇,“那你說。“
陳霧把後半句接上:“還比超市的新鮮,豬是現殺的,誰要買哪一塊自己切。“
晏為熾心說,我怎麼這麼不信呢。是不是欺負我見的市麵少。
“快去接著剁排骨吧,剁好了就放砂鍋裡,不用焯水。”陳霧躺著沒動,唇齒間還叼著一截白白脆脆的炮筒糖。
趙闊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來的。
很微妙的是,趙闊作為趙氏的持權人,竟然沒通過晏氏的助理處進行預約,而是直接打到了晏董的家屬手機上,跳過了他那一步。
打蛇都知道打七寸。
想請到晏為熾,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上陳霧。
但陳霧周邊都是晏為熾的親信,即便成功接觸上他了,他也不一定就會點頭。
隻有被他拉進自己那個小圈子裡的人才會得到他的一份關注。
趙闊連著劉瑜。
陳霧問晏為熾去不去吃飯,晏為熾知道他既然問了,那就說明是想去的。
於是晏為熾答應了。
一頓飯吃得很公式化,兩位家主一個是悶葫蘆,一個心裡眼裡隻有老婆,聊不起來。
陳霧也不是話癆會熱場子,他稍微空一點就被晏為熾投喂,根本沒時間管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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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飯局前腳散場,後腳就傳進了有心人的耳朵裡。
現在晏氏的一舉一動格外引人注目,新鮮血液代表新鮮的做派,捉摸不定的處事風格伴隨著難以預料的變數。
明記有意拉攏晏氏頂替薑氏,可是晏氏拒絕了。
或許是念舊情,即便發小不在了,也顧著那份年少時為其力挺的情誼。
今晚晏氏跟趙氏的私下約談,是不是關係到什麼利益暫時不為人知,又有新消息傳出。
飯局還有第三人。
晏董事長是帶著家屬去的。
看來不是公務,是私人交情。那更不可小覷。趙闊談過的對象跟他堂妹,她們都是陳霧的身邊人。
在趙氏被熱議有多大幾率能通過晏氏重回巔峰的時候,薑董在辦公室暈倒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據說起因是財務部出了問題。
什麼問題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個部門沒有小問題。
也有風聲說是和大岐灣的項目有關。
那項目前段時間是薑氏的重點,薑衛民全權交給令他得意的女婿負責,女婿一落網,投入進項目的所有資源就打了水漂。
參與競爭的眾多企業裡,某個外資拿到項目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大岐灣這個項目的前景很有限,頂多作為旅遊景點用,虧本的買賣。
不少商人都是湊個熱鬨,不差錢隨便玩玩。
也不知道薑氏為什麼那麼看重。
薑氏的派係結構比不上晏氏的一半,卻也很複雜,平靜如水的表麵之下翻滾著岩漿。
唯一的女兒還在國外。
回來了怕是要哭倒在看守所的台階上,或者監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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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上午,陳霧受邀去參觀木材標本展覽,晏為熾抽出時間陪他去了。
工作日,館內的人不算多,隻有晏為熾一個外行,他拉著陳霧給自己講解了一會,見林科院的人介紹一位業界大師給陳霧認識,便自行退開。
晏為熾走出場館,他眯眼望著烈日下的車水馬龍,抄在西褲口袋裡的手拿出來一隻,拉了拉臉上的口罩。
待會結束了就陪陳霧去趟醫院,看望一下村長。
上午的時間都騰出來了,乾脆用完。
馬路斜對麵的橋邊有個算命的,是個瘸腿大爺,人都要曬暈了。
晏為熾腳步閒散地走近,蹲下來問起了自己的姻緣線。
算命的很在乎從他視線範圍內經過的每一個路人,畢竟都是他的潛在客戶,場館門口的人群他逐一留意過了。
此時就認出了攤前的達官顯貴。
“你有個同|性|戀人,你們年齡不等,經曆不同,工作領域跟社交圈也不一樣,但是你們都很堅定的選擇了彼此,今年是你們在一起的,”
算命的開始掐指,嘰裡呱啦神秘得一批。
“第四年。”
晏為熾道:“真真假假的不重要,是我愛聽的就行。”
他拿過攤位前的二維碼,漫不經心地把玩,“一句一千。超過二十句,一句一萬。”
算命的麻溜兒地坐直,渾濁的雙眼放出精光,還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