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顧清遠屋裡的丫鬟紅蓮請顧錦棠過去品茶,因顧清遠素日裡是顧府中最親近她的人,顧錦棠自是一口應下,稍作休整一番隨人往顧清遠的屋裡去。
入眼的院子雖大,卻無半點奢華之風,反倒是十分簡潔古樸,院裡植著普通的花草,葡萄架下設了石桌石椅,盛夏時藤蔓茂盛,坐在此處乘涼小憩定然十分愜意。
如是想著,已有丫鬟打了簾子請顧錦棠進去。
顧錦棠緩步入內,正欲向顧清遠問好,卻見趙子恒也在。
“阿兄安好,趙大郎君安好。”
“三妹妹來了,快坐下嘗嘗這君山銀針味道如何。”顧清遠一麵說,一麵伸手示意她往自己和趙子恒的對麵坐下。
顧錦棠大方落座,端起茶盞碗揭開碗蓋,一陣茶香便撲麵而來,再看那茶湯,淺黃清透,端的是好茶無疑。
垂首輕抿上一口,隻覺清香甘醇,竟是不輸顧老夫人珍藏著隻在她回府那一日用過一次的接風茶。
見她低頭品了兩口,顧清遠凝眸看她,滿懷期待地發問,“如何?”
“甚好,是阿兄新得的茶嗎?”
顧清遠搖頭,看向趙子桓道:“上回我去他府上,不過隨口誇了這茶一句,他便記下了,今日特地送了這茶過來。三娘若是喜歡,兄長便勻給三娘一些也無妨的。”
君山銀針自唐時便聲名在外,因產自洞庭湖的島嶼之上,產量十分有限,故而甚是難得。
顧錦棠正欲婉言謝絕,卻不想趙子桓搶先一步開了口,“今日帶過來的不多,怎好再分。三妹妹既覺得這茶不錯,又喜喝花茶,等開了春我便書信一封叫人在製茶時加入茉莉製成茉莉香片豈不更合三妹妹心意?”
原來這茶不是給自己喝的,卻原來是用來給自家妹妹試味用的。倒是自己沾了妹妹的光,平白得了這些好茶。
顧清遠如是想著,麵上的笑意更深,沉吟片刻後用開玩笑似的口吻說道:“子恒比我這個兄長還要稱職呐,我竟不知三娘喜歡喝的是花茶。子恒一口一個三妹妹,是要認了我家三娘做義妹不成。”
趙子恒聽他如此說,生怕顧錦棠誤會了他的心意似的反駁道:“清遠兄莫要拿我尋開心,我實非隻當你家三妹妹是妹妹……”
再往下的話,他卻及時咽了回去,唯恐唐突了顧錦棠,叫她覺得自己是個登徒子。
待到明年二月專門為適齡的郎君女郎舉辦的春日宴上,方是坦白心意的最好時機,若她答應,也好當日稟告了父母,擇了吉日才好上門提親的。
顧錦棠聽出他語氣裡的真切和話語戛然而止的克製,她活的這兩世以來,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一個對她如此用心的溫潤男子。
二十四歲出車禍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也曾害怕且迷茫過,不過最終還是選擇勇敢麵對,上天既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她又怎能不惜命呢。
以一己之力去改變這個世道可謂是天方夜譚,故而顧錦棠從不奢望去改變這裡的人和事,隻是默默地堅持著自己在現代時便已塑成的原則和信念,努力不叫自己被這個世道所改變,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就好。
倘若趙子恒能一直這般真心尊重她、愛護她,倒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良人。
顧清遠見顧錦棠沉默著,趙子桓似乎也還未打算就此同顧錦棠言明心意,便將話題給岔開,聊起了近日市麵上的遊記文集。
而後顧清遠又邀顧錦棠下棋,趙子恒坐在一旁靜靜看著,直到棋局結束都未曾說過一句話。
“三妹妹雖輸了,可放眼與你同歲的郎君女郎裡,怕也是沒幾個人能匹敵。”
趙子恒發自內心地誇讚顧錦棠。
這話卻不是恭維顧錦棠的,顧清遠的棋藝在洛京城裡是出了名的精湛高超,顧錦棠不過十五的年紀能在他手裡過下這好些招,實在難得。
看著趙子桓滿心滿眼都是顧錦棠,顧清遠也跟著高興,他這位同窗的心性,他多少是知道的,日後顧錦棠若能嫁與他,二人自當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的,顧家和東宮也能多一些助益。
“時候也不早了,子桓若想領教舍妹的棋藝,不如下回早些過來,也好暢快博弈。”這話卻是替他想好了下回再來顧府的理由。
趙子桓忙抱拳附和道:“改日登門,還要請三妹妹賞光賜教。”
顧錦棠眼看著他們二人用一唱一和的把戲將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當下他們當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隻淡淡道一句:“趙大郎君言重了,屆時還望郎君手下留情才好。”
這便是應下此事。趙子桓登時就樂得不行,強壓著那股子喜悅勁兒溫聲細語道:“三妹妹謙遜了。”
隨後才向二人作彆離去。
待他人走遠後,顧錦棠和顧清遠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顧錦棠也起身告辭,離了顧清遠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