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芷一回頭,見著該在陵城電影學院上課的老裴。
她偏頭說了兩句急急掛斷電話,莫名其妙:“啊?通知我什麼?”
“你媽被車蹭了一下你沒知道?”裴忠南往她身後看,“那你怎麼在這兒?這層是……”--
裴芷一下抓到重點:“剛您說我媽怎麼了?”
“我也正去著呢,走走,趕緊的一起上去。”
樓上是住院層。
裴芷給江瑞枝發了短信,心急火燎地跟裴忠南去樓上。
他步子邁得很大,心裡估計也很著急。
老裴從業那麼多年,緩解心理壓力最擅長的辦法就是嘴裡的絮叨不停。一直到找到病房,才急刹車停止。
是間帶起居室的單人病房。
一路上來跑的飛快,看到陳燕如單腿挑著石膏慢條斯理給自己剝橘子時,裴芷那顆惴惴不安的心才算落定。
她舒了口氣,坐在床邊接過剝橘子的活兒,問:“怎麼被撞了?您也太不小心了吧。”
陳燕如翻了個白眼:“那不得問他們電視台的車。”
病房裡三人是曾經的一家三口。
氣氛有些古怪。
裴芷本來也想,怎麼陳燕如被車蹭了,最早來的不是嚴叔叔而是老裴。她一說就明白了,就那麼巧,電視台的人誰不認識裴老師的前妻。自然而然就通知了裴忠南。
裴忠南屢屢被嗆得吹胡子瞪眼,但又不敢發作。陳燕如陰陽怪氣水平比謝行還高一招。
兩人你來我往氣氛尷尬,裴芷隻好在中間打圓場。
一直圓到嚴叔叔出現,她明顯看到老裴有一瞬鬆了口氣,而後又有些悵然若失。
她那會兒不明白唐嘉年惆悵什麼,這會兒卻很明白裴忠南的心情
。
趁著出去打熱水的工夫,她問裴忠南:“爸,後悔離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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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我為什麼要後悔?”
裴忠南氣得咋舌,“你媽那個損人的樣子,我一天都受不了。”
“受不了不也受了這麼多年?再說,不是我媽提的麼。”
“哦。那她也受不了我。”
裴芷歎氣:“她受不了是因為您那時候工作太忙沒時
間顧家。後來……您不也退二線了麼。”
“退二線也不是為她。”
“行吧。”
反正已經走到這一步,多說無益。
裴芷聳了聳肩:“你倆要是有一個能壓著脾氣好好交流的,哪兒就至於。”
她走兩步又回頭:“您要是還愛我媽,現在也黃了。人家有嚴叔叔。”
所以喜歡啊愛這些東西,不表達出來一點用都沒有。
陳燕如離了婚還能找到嚴叔叔這樣顧家又體貼的。她到底是愛還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誰都不知道。
裴芷提著熱水壺走了兩步,忽然就想,怎麼說彆人一套又一套。放自己身上……
她仔細回想一遍,好像也沒正兒八經和謝行說過自己的想法。
她摸出手機,想說點兒什麼。
盯著對方的名字半天,直到屏幕變黑,倒映出自己發蔫兒的神情也沒想好到底要說什麼。
收起手機,想,晚點當麵說好了。
***
嚴叔叔來了以後,裴忠南走得最快。
裴芷又陪了一會兒,直到江瑞枝說她那好了,她也告彆下樓。
與江瑞枝碰到一處,問了問情況。兩人像辦完大事似的溜達著走出門診大樓。
裴芷還想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過晚飯再回,一扭頭看到個熟悉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江瑞枝順著她目光往外看,也愣在原地。
幾秒後,卷了卷衣袖,對她說:“靠,心機男啊。乾嗎來的?”
上回去派出所撈謝行就沒看見徐北。
但聽說傷得挺嚴重的,這會兒再看,已經沒什麼異樣。站在夕陽餘暉下,依舊一副如沐春風的樣子。
見到她,驚愕一秒,隨即露出柔和笑意。
裴芷現在知道那麼多,再對上他的溫潤,隻覺得頭皮發麻。
她想裝作沒看見,徐北倒是無所謂似的徑直過來,停在她麵前,說:“聽說師母受傷了,我來看看。”
要不是人設在她心裡早就崩塌一地,估計這時裴芷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做事總是那樣麵麵俱到。
也不怪江瑞枝一直站他,這樣成熟有禮,八麵玲瓏卻又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的人很少有人會抗拒。
裴芷捏了捏江瑞枝手心,示意她沒必要在公開場合鬨得太難看。
江瑞枝朝她點頭:“我去把車開出來。”
裴芷把病房號報給他,沒想多停留,也準
備往外走。
剛走兩步,聽到徐北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而後放慢語調,問:“有時間嗎?談談。”
“我還有點急事要——”
他笑著打斷:“你和謝行的事。”
“……”
門診大樓靠邊有一排自動販賣機。
徐北買了兩杯熱咖啡,把其中一杯遞給她。不加奶不加糖,是她習慣的味道。
周圍人來人往,他喝了一口,淡
聲道:“有段時間沒見了,最近怎麼樣?”
裴芷蹙眉:“挺好的。”
“挺好就好。”
她摸不透徐北的套路,轉了一圈咖啡杯,才道:“你想說什麼,不如直接點。我真的還有事。”
“你還是那麼直接。”他笑,“喜歡不喜歡都表現在臉上了。人真的很難改變自己。”
徐北晃著杯子,突然急轉:“所以你覺得謝行短短兩年,能改掉之前那些毛病麼。控製欲……偏執……暴躁……這些都是很多人一輩子都改不了的,存在基因裡的東西。”
“他改了。”裴芷道。
“是嗎。”徐北一點不驚訝,笑:“剛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不也是被他偽裝的假象欺騙了麼。最開始的時候,你知道他會變成後來那樣嗎。”
堅定。
裴芷堅定。
隻聽自己的。
她反複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反問:“那你呢。你不也是偽裝的假象。我實在沒敢想,你會為我和他之間製造猜疑,背地裡做那麼多事。”
徐北突然把紙杯放到一邊,壓身湊近了看她,認真道:“我是為了勾出他心裡的魔鬼。如果他沒鬼,也不用怕吧。”
裴芷不喜歡這樣的距離,往後拉開一步,把眉頭擰得更緊:“我不需要彆人幫我試探。”
從談話開始,她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徐北直起身,笑了:“行。我隻是提醒你,怕萬一複合,他再傷害你。江瑞枝說,你那會兒,身上都是——”
他沒往下說。
江瑞枝當時還站徐北,描述起來添油加醋誇大事實也不是沒有過。
裴芷哦了一聲,沒什麼表情:“他不會的。”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十九歲渾身上下長滿刺和銳意的少年。
他可以躁動,可以莽撞,可以無畏無懼。
但他是光明磊落的,愛恨分明的。
他帶著滿滿的少年氣,好像永遠不會被世界磨平棱角似的,勇往直前。
他就算傷害自己也不願意讓她有一點點受傷。那天晚上的事,足足困擾著、折磨著、撕扯著他兩年。
雖然抱歉姍姍來遲,但她也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她一向愛著的就是這樣敢作敢當,直白驕傲的少年。
徐北不會知道她在短短一瞬想那麼多。
隻挑了下唇角:“你真這麼想麼。還是,其實有一點點認同我說的話。”
認識那麼久。
他知道裴芷是個很容易接受彆人心理暗示的人。有的時候一句話或許對她構不成任何威脅,但那顆種子深埋在土壤裡,終有一天會因為零零碎碎的小事生根發芽。驟然成長成參天大樹,讓人猝不及防。
徐北看著她一而再再而三皺眉,覺得心情好久沒有如此舒暢了。
他想再說點兒什麼。他喜歡她,很真心實意。也討厭謝行那樣骨子裡就驕傲的人,討厭得更真心實意。
他
一直看著她在掙紮。--
突然抬手摸了摸她手裡的紙杯:“涼了嗎?換一杯吧。”
裴芷猛地縮手,回過神,直勾勾盯著他看。
看到他依舊掛著無害的笑容,湊過來低聲說:“看後麵。”
這三個字出口的瞬間。
裴芷就大概知道誰出現在了身後。
她機械地扭頭,看見謝行從門診大廳的台階上跑過來,目光往這片兒掃的時候,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
他站在幾步開外,沒再靠近。
隻是隔著這麼點距離沉默著看她,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裴芷腦子裡有一瞬空白,空白過後強迫自己回過頭,忽得抬手。
一杯還帶著熱意的咖啡潑墨似的澆在徐北筆挺的襯衣上。
空氣中刹時咖啡香肆意,與醫院的消毒水味混雜在一起。
徐北沒有躲,隻是下意識皺眉,第一反應不是看衣服,而是看著她。
“我說他不會就是不會。”
裴芷憋著火,一字一頓告誡他,“你沒必要挑撥離間。”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離6k差了兩百字,但就是二合一!不服打到你們服!
順便謝謝姐妹們給唐甜甜的破-處雷,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他是被那什麼的了……慘,真的慘
感謝金主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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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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