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溫旗已經有整整一周沒露麵。
溫旗給導師發了郵件,謊稱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在家裡休養幾天。他默默地待在寢室讀論文,早起晚睡,學習效率依然很高。
在此期間,唯一願意陪他聊天的人,就是他在晚宴上認識的一位年輕女孩。她叫苗丹怡,中文講得很好,對中華文化很有研究,溫旗每天大概能和苗丹怡聊十句,這對溫旗而言,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他和父母的聊天內容一般都隻有一句話:“我還活著,我在學習。”
溫旗的父母在江浙一帶做生意。他家裡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父母對他的關注度並不高,哥哥姐姐除了給他打錢,也很少有彆的交流。
所以,或早或晚,他注定要習慣一個人的生活。
他平靜的世界卻在周六中午被打破了。
那天中午十二點,他先是收到了苗丹怡的微信:“你家住哪兒?”
他沒回。
片刻後,苗丹怡就說:“我找人問到了,我上你家做客去。”
他差點瘋掉。
十二點半,微信再度響起。
這一次,林知夏告訴他:“溫旗同學,你一周沒來實驗樓了,導師說你生病了,我們都有些擔心你。你的身體還好嗎?我答應了其他同學過來看看你。我可以帶著我的男朋友拜訪你嗎?我會給你帶一些吃的東西,希望你不要嫌棄(我想帶一份煲仔飯,我記得你經常在學校吃煲仔飯)。”
溫旗的目光,聚焦在一行字上:導師說你生病了,我們都有些擔心你。
他不禁有些恍惚。
他在英國待了這麼多年,哪一次生病不是自己硬生生熬過來的?肚子疼就吃止疼藥,發燒了就捂著被子睡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醒來還要麵對冷鍋冷灶。
*
今天的天氣非常晴朗,林知夏的心情也很不錯。
林知夏牽著江逾白的手,和他一起走向溫旗的學生宿舍。江逾白問她:“溫旗隻回複了一個單詞?”
“是的,”林知夏如實轉述,“他說,okay。”
江逾白建議道:“我們把塑料袋放在他的家門口,你就跟我回家吧。”
林知夏挽住江逾白的手臂:“我們應該和他打個招呼。”
江逾白右手拎著一個塑料袋。那袋子裡裝著林知夏從餐館裡買的一份煲仔飯、一盤雞翅、一盒草莓、還有一瓶橙汁飲料。
今天中午,林知夏專程去了一趟餐館,親自為溫旗買了一份午餐。
江逾白隱隱有些危機感。他知道,林知夏的本質相當善良柔軟。小學時期,她對丁岩、董孫奇都挺不錯,還請大家吃過草莓糖——當年的草莓糖,就是今天的午餐,這二者之間並沒有任何區彆。
更何況,留學生出門在外,無親無故,好比一片無根的浮萍,大家都不容易,互相有個照應,還能體現“團結友善”的傳統美德。
就這樣,在短短幾秒鐘之內,江逾白打消了醋勁,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他平靜地說:“溫旗發錯了郵件,你們組裡沒人再提這件事,差不多就過去了。如果有機會,他和學姐最好能談一談。”
“對,我也是這麼想的。”林知夏讚成道。
江逾白點到即止:“你們將來還要合作論文。”
提起論文,林知夏感到困擾:“學姐把溫旗的貢獻都刪掉了,這篇文章能發Nature,本來對溫旗來說是好事,因為我的問題,他才會發錯郵件。”
江逾白扣緊她的掌心:“彆把錯誤攬到你一個人的頭上……”
江逾白的話音一頓。
“怎麼了?”林知夏問他。
在學生寢室的樓下,江逾白看見了苗丹怡。
這一棟寢室樓鄰近街邊,街上的行人絡繹不絕,苗丹怡暫時沒察覺林知夏和江逾白就在附近。
而溫旗剛好披著一件風衣,走出了大樓的正門。溫旗和苗丹怡一副關係很熟的樣子,苗丹怡跳起來拍了他的肩膀,還很自然地幫他理了理衣領。
他沒怎麼掙紮,半推半就地順從了。
“那是他的女朋友嗎?”林知夏問道。
江逾白沉思片刻,回應道:“不好說。”
“什麼意思?”林知夏的反應極其迅速,“你認識那個女生嗎?”
江逾白對林知夏很誠實:“她是我一個同學的女朋友。”
林知夏第一次麵對這種情況。她習慣往好的方麵考慮。於是,林知夏一臉坦然:“可能她也認識溫旗,擔心他的狀況,順便來看看他吧。”
除此之外,林知夏再沒做出任何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