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解構主義(1 / 2)

天才女友 素光同 20154 字 9個月前

林知夏一溜煙跑向了苗丹怡,非常友好地和她搭訕:“你好,我叫林知夏,我是溫旗的同學。”

苗丹怡拉起林知夏的手,直接在林知夏的掌心裡寫出“苗丹怡”三個字,當作她的自我介紹。

苗丹怡還說:“我知道你。你是年輕的天才女孩,我見過很多天才是男孩……”

林知夏莞爾一笑。

溫旗背對著兩位女生。他甚至沒和林知夏打招呼。他與林知夏認識不到半個月,兩人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微信聊天記錄加起來也填不滿一個手機屏幕。

溫旗搞錯郵件的那天晚上,林知夏給他發了一條消息:“你要不要和學姐聊一聊?”

這條消息,從本質上來講,是在向他索命。

所以,他沒有回複。

本周一到周五,他請假不去實驗室,林知夏又問他:“你身體還好嗎?”

他答非所問:“我在家看書。”

林知夏回了個豎起拇指的顏表情。溫旗不知道要如何應對。於是,他們雙雙陷入冷場,誰也沒有再開口講一句話。

今天下午,林知夏、江逾白、苗丹怡三個人像是約好了一樣跑來溫旗家裡做客,這讓溫旗焦慮得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他把三位同學帶進寢室,收下江逾白送給他的一份午餐,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午飯。

強烈的饑餓感來襲,溫旗扶著一把椅子坐下,空氣如死寂般沉悶,他試著講了一個物理學的笑話:“拉格朗日力學和哈密頓力學都比牛頓力學好嗎?不,他們等價,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知夏也覺得有趣,同樣“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苗丹怡勉強扯動了一下嘴角。

而江逾白表現得十分沉穩安靜,仿佛這世間沒有一個笑話可以打動他。他和溫旗閒聊了兩句,總能找到話題的切入點。溫旗坐如針氈,不得不說:“你們先聊,我去做飯。”

苗丹怡忙說:“我幫你。”

林知夏接話道:“我和江逾白也來幫你。我可以洗菜切菜……對了,我還想和你講一講Aishwarya的事情,你好像沒有收到我的郵件。”

“可能是沒看到,”江逾白似乎在幫溫旗圓場,“學校的郵箱裡堆滿了各種郵件。”

溫旗沒做聲。他走向了廚房。

*

宿舍的公用廚房麵積不大。

四個人站在廚房裡,空間有些擁擠。

溫旗拿出了一盒蔬菜和牛肉。林知夏動作麻利地洗菜,溫旗就在一旁切菜。江逾白站在不遠處,用抹布擦拭一張餐桌,而苗丹怡坐在一把椅子上,低頭回複著手機消息。

苗丹怡的男朋友孫大衛發來一句話:“苗苗,你還跟朋友在外頭逛街呢?”

苗丹怡傾斜手機屏幕。江逾白的視力極好,恰巧瞥見了她的聊天框,他一言不發,苗丹怡就問他:“你要怎麼跟孫大衛講?”

江逾白低聲道:“你應該先和他談一談。”

“談啥呀?”苗丹怡一手撐腮。

她眼神嘲弄,語氣漫不經心:“就是你跟孫大衛講的吧?讓他給我找一群家庭教師,啥意思啊?都給我整懵了。我成天待在家裡頭學習,費了老鼻子勁,才把老師布置的作業寫完,可真有你的啊,挺帥一小夥,心比烏鴉還黑。”

“要是家教不適合你,”江逾白建議道,“你也可以提出來。你把話悶在心裡,對你,對他,都是弊大於利。”

江逾白的情緒和氣質都像千尺深潭一樣寧靜,給人一種非常可靠可信的感覺——這種特殊的品性在年輕男孩子的身上並不常見。

更何況,江逾白還在勤勤懇懇地擦桌子。

江逾白非常愛乾淨。他沒放過任何角落,擦桌子擦得比飯店服務員還專心。

苗丹怡和江逾白閒扯的時候,林知夏也在和溫旗講話。

林知夏輕聲問道:“溫旗,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總是不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你也很少回複我的微信。我和你講話,講十次,你最多理我一次……”

溫旗用一塊帶著油汙的抹布狠狠擦了一把臉。

他的臉,頓時變得很臟,很臟。

林知夏微微蹙眉,更難理解溫旗的內心世界。

這是怎麼回事呢?

林知夏原本以為她和正常人的距離很近了,沒想到,升入博士階段之後,她再一次對正常人的行為感到困惑。

她暫時拋開疑慮,開門見山地說:“據我觀察,我們的導師工作很忙,他根本不在乎那封郵件。Aishwarya學姐是真的生氣了。你可以在組會上向她道歉……其實,我應該承擔主要責任,如果我沒有問你,你就不會寫郵件了。”

溫旗卻不這樣認為。

想當初,是他先在林知夏麵前提起Aishwarya被投訴了。如果他不說,林知夏就不會知道。如果他沒有發錯郵件,Aishwarya更不會火冒三丈。

他才是主要責任人。

林知夏洗完一盆白菜,又說:“你的論文貢獻被刪掉了,我在想辦法補救,我手頭有一篇論文快寫完了,你願不願意跟我合作?我這篇也能發Nature,你可以做第二作者。”

溫旗嚴詞拒絕道:“彆了,彆拿第二作者補償我。”

他的腔調非常急促窘迫,林知夏誤解了他的意思:“你有其它解決方案嗎?Aishwarya學姐那邊,我會繼續跟進的。小時候經常有人罵我是怪胎,我能理解學姐看到‘惡毒女巫’這個詞的時候,心裡有多不舒服……你轉述了本科生的話,隻是在描寫一件客觀事實。我相信你,你主觀上並沒有惡意,你願意和我一起找Aishwarya學姐聊天嗎?”

溫旗發出一陣低歎。

鮮紅的血液從他的指間湧出,沾在雪白的塑料菜板上,翠綠的白菜都被染紅了。

溫旗一邊走神一邊切菜,不小心割到了自己的手指。他趕緊打開水龍頭,衝洗血跡,林知夏喊了一聲:“溫旗的手被刀割破了。”

溫旗莫名其妙地撒謊道:“劃了一條小口子,不流血了。”

林知夏隨口說:“那就好。”

溫旗扭過臉,絲毫不敢看她:“我房間有創口貼。”

林知夏認真嚴肅地說:“我陪你去寢室拿創口貼。”

溫旗擺手:“鍋裡有一條魚,你在廚房看火。”

最後,江逾白陪同溫旗走回寢室,公共廚房裡隻剩下林知夏和苗丹怡兩個人。

林知夏給紅燒魚加了一點調料,苗丹怡來到她身邊,問道:“你在家經常做飯啊?”

“對呀,”林知夏半低著頭,略帶一絲驕傲地說,“我現在會做很多菜了。”

林知夏的皮膚養得極好,膚質白皙剔透,細看也仿佛沒有毛孔。她的五官十分精致,雙眼尤其漂亮,光彩瑩然,顧盼生姿,睫毛濃密卷翹,就像烏黑的蝶翼,唇色紅潤水嫩,就像嬌豔的玫瑰花瓣。

她和苗丹怡講話的時候,距離灶台很近,熱氣不斷蒸發,她的臉色微微泛粉,白裡透粉的臉頰越發惹人憐愛,苗丹怡就問:“江逾白讓你在家做飯給他吃嗎?他咋能這樣啊。”

“沒有,”林知夏辯駁道,“我和江逾白沒有住在一起。”

苗丹怡連忙解釋,她和男朋友同居了,所以,她想多了。她詳細地介紹了自己的來曆,瞬間拉近了她和林知夏的關係。

林知夏點頭,又問:“馬來西亞是什麼樣的,你會說緬甸語嗎?”

苗丹怡很誠實地描述道:“我媽媽是緬甸人,在我小時候走了,我住在馬來西亞。我爸爸開公司,我有四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我六歲上私立學校……”

“四個兄弟姐妹?”林知夏想當然地說,“會很熱鬨吧。”

苗丹怡的唇角彎起一個弧度。

林知夏握住鍋鏟,又給紅燒魚翻了一個麵。

油煙味向外飄散,廚房的窗戶蒙著一層霧。苗丹怡攪拌一碗雞蛋,說是要做一頓拿手好菜。她很久沒下廚了,熱油鍋時,迸濺的油滴,沾在了她的手背上。

“濺到你了,”林知夏忙問,“你疼不疼?”

苗丹怡沒來由地說:“你是很特彆的一個聰明人。”

林知夏眨了眨眼睛。

苗丹怡抿唇笑了:“你和江逾白感情很好啊。”

林知夏與她互相吹捧:“你和你男朋友感情一定也很好。”

苗丹怡撇了撇嘴:“他不喜歡我,我不討厭他。”

“什麼意思?”林知夏虛心請教。

這個錯綜複雜的局麵,讓林知夏想起了譚千澈學長。

林知夏表現得溫柔可愛又體貼,在她的麵前,苗丹怡壓抑許久的話匣子一瞬間打開了:“他有錢,我爸爸沒錢了。我的同學聰明,我是笨人。我拿不到獎學金,一年學費生活費幾萬英鎊……”

林知夏理順了前因後果:“你讓男朋友支付你的學費和生活費嗎?”

“你聽過SugarDaddy(糖爹)網站沒?”苗丹怡的聲調漸漸低沉,“有個句子能概括……啊,想起來了,透過現象看本質,各取所需。”

苗丹怡這一段話給林知夏帶來了極大的震撼,甚至超越了她當年見證過的譚千澈風流史。她的《人類觀察日記》又有了嶄新的素材。

林知夏忍不住問:“你是哪個專業的學生?”

苗丹怡撒謊道:“哲學。”

林知夏握住菜刀,切開一隻西紅柿:“你剛才說的話,很符合‘邏各斯中心主義’的定義,邏各斯中心主義用詞彙和語言作為根本表述,代替外部現實……”

苗丹怡隨便講了個“哲學”,哪裡想到林知夏上來就和她講專業名詞。

紅燒魚在鍋裡被煮得滋滋響,苗丹怡屏住呼吸,道:“你要罵我?”

林知夏搖頭:“我幾乎不罵人。”

她們的談話沒再持續下去。

因為江逾白和溫旗回來了。

林知夏差不多做好了午飯。她把飯菜都盛出來,擺在餐桌上,還將那一份煲仔飯熱了一遍,用瓷碗裝好端給溫旗。他們四個人圍桌而坐,就像同學聚餐一樣,特彆和諧地吃了一頓飯。

期間,林知夏反複詢問溫旗:“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找學姐聊天。”

溫旗捂著嘴不講話。

江逾白若有所思。片刻後,他說:“下周五,你們的導師請客吃飯,你和林知夏、學姐三個人可以提前到場,找機會聊天。哪怕你們聊得不順利,等你們的導師來了……”

江逾白還沒說完,林知夏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她一拍桌子,豪邁道:“好計策!那就這麼定了。”

無人反對林知夏。

林知夏輕而易舉地敲定了方案。

飯後,江逾白和溫旗去洗碗,林知夏和苗丹怡坐在桌邊。

苗丹怡的裙子腰帶是一根細繩。她把細繩抽出來,打了個結,林知夏突發奇想,就和她玩起了翻花繩的遊戲。

玩著玩著,出於好奇,林知夏偷偷問她:“什麼叫SugarDaddy(糖爹)?”

苗丹怡笑著回答:“有錢的男富豪,和名校女大學生約會,給她們付學費和生活費。”

林知夏懵懂地問:“這種情況常見嗎?”

“很少見,微乎其微。”苗丹怡手指翻飛,勾出一隻蝴蝶結。

林知夏的指尖挑起繩子:“有沒有SugarMummy(糖娘)網站?有錢的女富豪,約會名校男大學生。”

“沒有吧。”苗丹怡說。

林知夏若有所思。

苗丹怡打趣道:“你想建一個SugarMummy網站?”

林知夏搖頭如撥浪鼓:“不不不,我正在嘗試用‘解構主義’分析問題。”

苗丹怡“啊”了一聲,林知夏更詳細地解釋道:“解構主義的意思是,看似固定、不變的結構是可以被重塑的,從新的角度出發,就能衍生新的意義,解除中心化的固定思想……我又想起了區塊鏈的構造,區塊鏈的核心理論也是‘去中心化’。”

苗丹怡沉默不語。

林知夏滔滔不絕。她從結構主義、後結構主義談到解構主義,又談到卡爾·波普爾和托馬斯·庫恩的科學哲學理論,講到後來,她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些,江逾白和溫旗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們完全聽不懂林知夏的哲學名詞。

*

這一天傍晚,回家的路上,林知夏牽著江逾白的手,對他講出心裡話:“我覺得,我遇到的人和事越來越複雜了。小學和中學,大家的目標都隻是學習,在學校裡,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

江逾白應聲道:“現在還不算複雜。等你博士畢業,出了校門,經常要和彆人打交道……”

“我懂,”林知夏抱住他的手臂,“韋若星學姐跟我講了,大學教授很忙,要聯係學校、企業、各級單位。教授的工作沒有我想象中那麼輕鬆。”

她自言自語道:“我應該能適應。我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

“當然,”江逾白給她鼓勁,“我永遠支持你。”

也會永遠保護你。他心想道。

林知夏卻表現得很獨立。

江逾白提議,他陪她參加導師晚宴,但她委婉地拒絕了。

林知夏認為,她能妥善地處理這件事,平息組內的糾紛,修複大家的關係。

她的第一步計劃實施得很成功。Aishwarya學姐答應了她的請求。晚宴舉行的當天,Aishwarya提前半小時抵達餐廳,與林知夏、溫旗坐到了同一張桌子上。

長桌上蓋了一層白布,銀質刀叉、餐盤擺放整齊,蠟燭幽幽地閃著火苗,懸掛於天花板的吊燈光輝璀璨。林知夏的座位剛好位於吊燈底下。她喝了一口檸檬水,潤了潤嗓子,語氣歡快地向學姐打招呼。

今天晚上,林知夏化了淡妝,身穿一條淺黑色的漸變星空長裙,還戴上了江逾白送她的心形項鏈——她的裝束令人驚豔。Aishwarya學姐看了她幾秒鐘,誇她漂亮迷人,她笑得更開心了。

然而,轉向溫旗時,Aishwarya的態度嚴厲了很多。

她不苟言笑地問,溫旗為什麼要把她被投訴的事情寫得那麼詳細?

溫旗隻說:“Sorry,Iamsorry.(對不起對不起)。”

溫旗的長相非常英俊。他臉型勻稱,鼻梁高挺,眼角微微上挑——這本來是很好的外貌特質,但他偏要扭過臉,隻用眼尾的餘光偷瞄學姐,給人感覺他很瞧不起學姐。

學姐頓時暴怒,壓抑著嗓音,罵出一長串話。

林知夏愣了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學姐在說:“你聽了本科生的話,就把他們的抱怨當成了事實!你知道我付出的努力嗎?我為每一個本科生製定了培養計劃!他們卻在背後罵我是巫婆,你還幫他們狡辯。”

林知夏立刻辯解。她相信溫旗沒有惡意,她希望學姐冷靜。

學姐一點也不冷靜。

她要求溫旗在全組同學的麵前,正式向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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