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馳常點狩獵養成的習性,讓他嗅到了殺氣,渾身的肌肉幾乎本能地繃緊了,害怕恐怕什麼的,刷地一下子沒有了,腦子迅速轉動起來。他不懂朝堂上的事,但元兒的話不難理解,就是家裡的管事要插手過問少主人的親事?甚至逼少主人成親?那還得了。
羽九玄說:“成親,結兩姓之好,若是心儀求親,自是無妨,端看雙方是否屬意,此乃你情我願之事,成,乃是美事一樁,不成,各自安好。”
雲馳點頭,說:“是這個理。”
羽九玄又說:“可有些人求親並非出於心儀”。
大鳳朝以前常有為聘禮迎娶進門,再殺妻侵吞嫁妝,後來便改了規矩,夫家沒有妻子嫁妝、私產的繼承權。妻死,若無子嗣,其陪嫁、私產歸還妻族,若留有子嗣,財產由其子女繼承,若子女不幸亡故且無後,財產還歸還妻族,若其妻父母在,由父母繼承,若父母亡故,承襲家業的嫡長繼承其七,餘下三分由其他同胞姐妹繼承。
“我父母出宮去見你,我又再領著你進宮,這麼來回兩趟,我心儀你的事,很快便會滿朝皆知。朝堂上會吵起來,此事你不必擔憂,我自有打算。另有一事,則與你我休戚相關。”
雲馳問:“什麼事?”
羽九玄說:“我想看看有哪些人想謀害你的性命。欲取你性命之人,必有不臣之心。”
雲馳略微理了理,很快便理清裡麵的利害。要是旁人想要圖謀元兒的家業,元兒如果說要與他成親,對方的盤算便會落空,那麼,必然是要先除掉他的。
他販賣山貨,見多了謀財害命之事,在婚配上,更有吃絕戶之徒。與之成親,生下孩子,再殺之,財產便是自己的了,若再狠毒些,利用姻親關係往來便利,害人滿門,再得其家業,亦是屢聞不鮮。吃絕戶,吃人家財,絕人門戶,狠若山裡豺狼凶獸。
值不了幾貫錢財的財物都能叫人行此惡毒之事,想圖謀天家的人,看看那些造反的大貴族就知道了。
雲馳想想羽九玄在山裡開開心心的模樣,再想象下她被人惦記謀算的情形,心頭堵得慌,說:“你說吧,要我如何做?”叫他知道有誰想害她,他宰了他們!
羽九玄見到他滿眼凶狠的模樣,不禁莞爾,說:“要你當餌。工欲善必先利其器,走,你先隨我到皇宮校場的軍械庫挑兩件襯手的兵器。”
是得換幾件好兵器。羽翎軍、玄甲軍用的長刀短匕,他眼饞好久了。雲馳起身就跟著去了。
羽九玄邁出宮門前,把她爹備的房契給雲馳,說:“你收著,這屋子隔壁住的人,聽我差遣。”
雲馳不再拒絕,把房契揣進懷裡。他跟著羽九玄邁出宮門,又坐上了沒有頂的小馬車。
他們沒走出多遠,旁邊的宮殿裡走出一個頭戴金冠身材強實的少年郎。那少年郎先是隨意地掃了他一眼,隨即又扭頭盯著他。
他仔細打量著少年,又看看元兒,這模樣長得不太像呀,可衣服,又有點相似。
羽焦明有點懵。他知道姐姐有心儀之人,可……這人長得跟女郎一樣漂亮,穿得……不說多差,但……也就是尋常小富之家吧,竟然……領進宮了?還同坐一車?
羽九玄掃了眼羽焦明,便坐著鸞駕走遠了。
羽焦明飛快地跑去找他爹,又想起他爹最近忙得都想抓他的壯丁,八成不在宮裡,即使在宮裡,他這會兒湊過去很可能會被爹抓著乾活,於是,到天鳳殿找他娘。他姐敢這麼乾,娘親一定知道,那這事基本上就定下了,可以問了。他有好多好奇!
羽青鸞知道羽九玄把人領進宮,再聽羽焦明說這會兒領著往校場方向去,不由得意外了下,對羽焦明說:“由得她去。”且看看元兒又要作什麼妖。她怎麼覺得京裡似乎又要掀起腥風血雨了。
過了略有一個時辰,晚飯點到了,羽青鸞見到羽九玄領著穿戴一新的雲馳到天鳳宮吃晚飯。雖然沒坐一桌,但……給他加了張桌子。
她一家人吃飯的地方,元兒把雲馳領來是什麼意思?說好的七年之約呢?
裴曦看著特彆像賣兵器的雲馳,也有點無語,暗自扼腕,失策!早知道不抬金子,抬一箱兵械過去好了。
長女都把人領進殿了,羽青鸞亦不能駁她臉麵,於是什麼話都沒說,隻抬眼盯著他倆,看這是到底要做什麼?
雲馳見到主位上坐的二位,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情,頓時又緊張起來,膝蓋一軟,跪了,伏地叩首,行大禮拜見天子帝君。
他的身後背著長刀、方天畫戟、行軍背包。腰上纏著裝備帶,挎著腰刀、單弩、箭囊、彆著匕首,手臂上還有袖箭,身上的護具齊全,跪下去時,兵械交碰哐當作響。
宮侍上前,卸下雲馳身上的東西。
羽青鸞見到麵前的情形,忽然想起小時候裴曦進宮時,從他身上抖落出一堆東西的情形。她略微側首,在裴曦耳邊悄聲說:“此子頗有曦公當年風采。”
羽金翅半張著嘴滿臉呆滯地看著雲馳,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又挪到他二哥的桌子上擠著,悄聲問:“二哥,發生什麼事了?這人是誰?姐姐為何領著他進來?這個時辰,宮門都已經關閉落鎖了,他為什麼還在宮裡?”
羽焦明心說:“你問我,我問誰。”夾起一塊肉塞進羽金翅的嘴裡,說:“多吃肉,少問。”
羽金翅想問他姐,嘴被堵住,想想二哥說的有理,該知道時能知道,不該知道時,問了,又要被姐姐找事,於是,吃肉,但一雙眼睛落到雲馳的身上,把他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又假裝出一副半點都不好奇的淡然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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