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到教室果然沒看到薑堰。
因為無聊,方曉翻開了一本數學課本,慢慢翻動著,回憶著。畢竟她離開高中也不算特彆久遠,認真看了會兒後,可算想起了一些。
早自習的教室很安靜,方曉去教室後方的飲水機接水,路過薑堰身邊,他像是有預感似的,抬頭看了她一眼。
她冷漠地經過,好像昨晚入他夢境的人不是她一樣。
這一天的課程對方曉來說依然如同聽天書一樣,不過這回她雖然沒聽課,但看書還是比較認真的。
下午第二節課是一周一次的體育課,第一節課剛下課,三班同學便都歡快地跑了出去。
方曉慢吞吞地走在後麵,她的同桌自然有自己的圈子,沒有跟她一起走。
走在最後的是薑堰。二人一前一後,正好跟昨天反了過來。
體育老師先讓所有人繞著四百米的跑道跑了兩圈,然後是自由活動。三班的體育課正好和七班一起上,兩個班級的同學便混到了一起去,打籃球的,打排球的,還有踢毽子,跟著老師學習太極拳的,十分熱鬨。
方曉維持著自己的孤僻人設,去操場邊的看台上坐著,過了會兒她脫下校服外套,然後躺在椅子上,將校服外套蓋在自己臉上。
反正沒事,她準備小睡一會兒,看看能不能入誰的夢。
沒等方曉睡著,有什麼東西咚的一聲砸到了她腿上,她驀地坐起,就看到腳邊滾落一個足球。
看台下方,有個男生叫道:“同學,把球還給我們……”
他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方曉一看,這不是巧了麼,這人正是那位謝晨同學。而他邊上的,則是鄒明。
方曉拿起足球走到看台邊,看著下方的謝晨道:“這麼大的地方,你怎麼哪兒不能踢,偏往我這邊踢?”
“彆廢話,快還給我!”謝晨大聲道。
方曉確實懶得跟人廢話,剛想把球丟下去,誰知竟看到看台下跌坐著一個人。
正是薑堰。
方曉瞬間就明白了,這兩人是在拿薑堰當靶子踢,這才會讓球被踢上看台。
薑堰低著頭歪坐在地上,校服背上還有著球印,但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方曉突然想起昨夜的夢境中薑堰對過去的他的評價:真是沒用。
他在夢裡倒是蠻囂張的,但在現實中,還是跟小時候的他一樣啊。
方曉看著謝晨,歎了口氣道:“我真的很懷疑自己的眼光了。我怎麼會覺得你這種欺軟怕硬的人,會是我喜歡的類型呢?笨蛋都知道羊毛不能逮著一隻薅,你倒好,專門抓著一個不會反抗的人欺負,有意思?”
不等謝晨反駁,她恍然道:“哦,我明白了,這不是有沒有意思的問題,這是有沒有能力的問題。軟弱的人,能欺負的隻有比自己更軟弱的人。”
“你胡說八道!”謝晨握緊了拳頭,好像恨不得把方曉的一張嘴縫上。
方曉隻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把足球丟了下去,便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躺好。
謝晨好像想衝上來,但被鄒明拉走了,什麼“好男不跟女鬥”之類的話。
方曉沒去細聽,想到這是個長期的任務,她就有點消極。
可能主要還是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所以她有點煩。
不知過了多久,下課鈴聲響起,方曉慢慢坐起來,校服滑落在地。
一隻白到能看到裡頭青色血管的手將她的校服撿起,遞給她。
方曉仰頭看去,薑堰竟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
她說了聲謝謝,接過自己的校服隨手穿上,走之前好像想起什麼,轉頭對薑堰說:“剛才我不是針對你,彆往心裡去。”
這是在解釋她剛才說軟弱的人,隻會欺負比自己更軟弱的人這句話。
但她說完後也沒等薑堰回應,就自顧自走下看台,往教室走去。
薑堰看著方曉的背影遠去,站了會兒,也跟在她後頭回了教室。
這一天又到了晚上放學,方曉飛快地收拾了東西,往教室外走。
這回換薑堰跟在她後頭走。
二人依然是一前一後上了公交,方曉徑直走到下車門,抓著欄杆看著車外夜景。
薑堰起初依然站在前門不遠處,當車上人多起來時,他也順勢走了過來,像昨天一樣,站在方曉身邊。
方曉當沒看到。
公交突然一個急刹,方曉險些往薑堰身上撞去,多虧她眼疾手快,死死地抱住了欄杆。
車內是此起彼伏的叫罵聲,方曉透過車窗看到薑堰也站得穩穩的,垂著頭的模樣像是樹枝長歪了的青鬆。
直到方曉下車,二人依然沒有任何交集,就好像完全不認識似的。
方曉回到叔叔家時,看到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她也如同過去一樣裝沒看到,默不作聲地洗漱好後回房間。
因為打算先在陶蘭的夢裡試驗,方曉一直等著,等到陶蘭回屋,過了好一會兒確認陶蘭應該差不多睡了,她才躺下睡去。
方曉恢複意識時,聽到有什麼奇怪的聲音。
她睜眼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簡單的,像是個青春期小男生的房間中,而房間唯一的床上,卻有著一對男女,在做著什麼不可言說的事。
在她看清楚那男的是謝晨,而女人是最近正火的一個女明星之時,謝晨也看到了她,在對上視線的那刻,他驀地一抖,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驚慌失措地叫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方曉抱胸道:“喲,乾壞事被我抓到了啊。看我告訴老師!”
“不行,你不能告訴老師!”夢裡的謝晨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隻是個夢,聽方曉說要告訴老師,嚇得整個人都慌了,急忙道,“你不能告訴老師的!你想我做什麼都可以,彆告訴老師!”
方曉說:“做什麼都可以麼?那你就跪下爬著走,學狗叫吧。”
謝晨看著像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跪下,沿著自己的床邊爬邊叫著“汪汪”,那場麵彆提有多滑稽了。
方曉簡直要笑得合不攏嘴,又覺得眼前的這一幕超級辣眼睛,畢竟他根本沒意識到他還光著呢!
想著正事,她心裡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等爬完了一圈,謝晨抬眼偷偷向方曉看去,然而卻發現她不見了!
他頓時興奮地跳起來,再次向床上還在默默等著他的女明星撲了過去。
然而,當他蓄勢待發時,他再一抬頭,卻發現方曉正冷漠地看著他,嚇得他當即就不行了。
“又被我抓到了吧!”方曉說,“來,再狗叫著爬一圈。不然我要告訴老師的哦。”
謝晨慘白著臉,隻能聽方曉的,又沿著床繞圈,邊繞邊學狗叫。
等他爬完一圈再看,方曉不知什麼時候又不見了,他好像把之前的教訓都忘記了,立即再次撲向女明星。
然後,悲劇再一次重演了。
這回看到方曉,謝晨都不用她威脅就滾下床很本能地說:“我學狗叫,不要告訴老師!”
從陶蘭那事中,方曉就看出來了,夢中的人其實沒什麼邏輯,記性好像也不行,在謝晨這邊驗證了一下,果然如此。
而且,她果然能在彆人的夢裡興風作浪啊!現在雖然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但她相信,假以時日,她一定能在彆人的夢中來個字麵意義上的“興風作浪”!
方曉玩夠了,便想著自己該回去了,於是眼睛一閉一睜,她就發現自己依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再看了眼時間,才過去一小時罷了。
漸漸從入夢這件事裡玩出了興趣,再加上入夢後自己也不累,方曉便立即閉上了眼睛,心裡默念著陶蘭的名字……
這次她要是再進入陶蘭的夢裡,她要把陶蘭的玩具熊都剪碎——惡魔方曉如是想。
再睜眼時,方曉發現自己正在顛簸的車上。她下意識拉住身邊的欄杆,發現這車的結構有點熟悉——好像正是她上下學時坐的公交車。
公交車……陶蘭的初中離家很近,每天都隻要走路就行了,根本用不著坐公交。
所以說,這並不是陶蘭的夢境?
方曉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薑堰的夢境。
這時,車到站了,有不少人擠上車來,前麵的乘客也往後走。
方曉眼角一抬,正好看到薑堰跟放學回家時一樣站在了她身邊。
汽車平穩地前進著,方曉跟白天一樣不出聲,心裡卻在想著:快讓我回去!
她現在還沒有做好再進薑堰夢境的準備啊。
然而,在謝晨夢中管用的方法,到了薑堰夢中似乎失效了。
方曉都快急出冷汗來,她現在有種身處恐怖片中的恐懼,十分擔心薑堰突然轉過頭來對她說:你偷溜進我的夢裡想做什麼?
薑堰畢竟是特殊的,之前方曉無意間進入他夢中時,他說的話其實有點歧義,一種可能是他知道她是個夢境入侵者,第二種可能是他在夢中並不想夢到她,所以讓她走。
方曉原本認定了是第二種可能,但此刻卻因第一種可能性而產生了擔憂。
這時,就像是放學時那樣,車子突然一個急刹,方曉忙抓住欄杆,可欄杆上卻像是抹了油似的,滑得根本抓不住,她的身體驀地因慣性而向車前倒去。
隨後被張開雙臂的薑堰抱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