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懂父親對母親那般溫柔寵愛,為何最後看到他們姐弟就下意識皺起眉頭。
那時他意識到了什麼,卻沒能抓住。
嫡姐誰都不見,直到在秦氏第一女的百日宴上,才九歲的小宣辭被大他幾歲的公子們戲弄強灌了酒。
他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穩,最後跌跌撞撞失足落進湖裡,嫡姐才久違的出現在人前。
小宣辭那時開始知曉,秦氏在一點一點蠶食母親的痕跡,甚至想誕下嫡子將他取代。
自那之後嫡姐鋒利的像一把劍,護在他身前。
直到秦氏第一女五歲之時,遠邦求和,入皇城請天子賜婚,手心手背都是肉,天子舍不得女兒在寒北吃苦。
誰都未料到,此時淮安侯竟會主動請命,為天子解憂。
天子冊封嫡長女為郡主,代公主遠嫁北寒之地。
立在小宣辭身前的那把劍走了。
於是,那個初長成的朗朗少年便成了那把鋒利無情的劍。
他將染過汙血的劍刃藏在身後,穩坐世子之位,成為皇城中人人稱讚的,風光霽月的翩翩郎君。
“宣辭怎的站在那兒不動。”
侯夫人已經來到他跟前,姿態莊重又不失溫柔,笑起來時眼尾有了幾許細紋。
“快進來喝口茶吧,你父親剛從天子那裡得來的霜尖兒茶,難得的很。”
此時,跟在侯夫人身後的姚二姑娘施然一禮,脆生生道,“兄長安好。”
姚宣辭淡淡望了她一眼。
當初稚嫩的五歲女童將要及笄,十年太久,他快記不清嫡姐與母親的聲音與麵容。
冷冰冰的視線讓姚二姑娘有些不安,她下意識往侯夫人身後躲了躲。
姚宣辭淡淡收回目光,負手背於身後,“不了,我隻是來同你說句話,”
他沉聲道,“溫氏已有一月多的身孕,讓府中人長些眼,莫要衝撞了她。”
侯夫人瞳孔驟然一縮。
溫氏不是不能生養嗎?!
好在她很快反應過來,掩飾住眼底的震驚,一臉驚喜的上前一步,“這可是大喜事!”
侯夫人不動聲色道,“先前我也召過府醫詢問,他怎的沒提及過?”
她一靠近,青年便皺起眉頭,直接後退半步與她拉開距離,疏離厭惡之色毫不遮掩。
“當初胎象不穩,怕驚動了孩子。”
侯夫人被他這神情刺得咬牙,還不能漏出半分。
她暗自攥緊了手中絹帕,心中無數次後悔。
後悔將那丫頭遠嫁之時,該心狠一點,尋個機會把當初那少年弄死,再從一眾庶子中找個聽話的推上世子之位。
不然她也不會被血淋淋掰斷了爪牙,憋屈得待在這一方小院裡。
驀然間,侯夫人想起自己曾以溫氏難以生養為由,罰她去跪祠堂,還打算給清瑜院撥幾個舞姬過去,頓時心一顫。
那溫氏最好閉緊了嘴巴,莫要妄想母憑子貴,在姚宣辭麵前亂嚼舌根!
她麵上不顯,隻笑著附和道,“溫氏的確體弱,是該好好養著。”
“我這院裡好幾個老嬤嬤都是看著瑤兒和娉兒長大的,回頭挑一個順眼的,過去照看著溫氏。”
“這可是咱淮安侯府的嫡孫。”
侯夫人臉上笑意燦爛,連姚二姑娘看著都覺得陌生。
心道母親對那溫氏那般上心做甚,兄長心裡的人兒可住在東苑呢。
“秦姨娘的人,自己留著就夠了。”姚宣辭平靜地望著她,語氣微冷。
“聽聞姨娘喜愛溫氏,時常親自教導她家規之事,不知姨娘怎麼個教導法子?”
侯夫人臉色一白,一旁的姚二姑娘聽出了兄長話裡的質問之意,忍不住道,“兄長這是在責備母親不該管教?”
她母親是侯府的主母,就算是繼室,嫡兄也不該一口一個姨娘,像是在使喚父親的妾室,更不該質疑母親教導兒媳。
“明明是嫂嫂左耳進右耳出,母親多次勸說,她也不聽,兄長怎還怨上我們了。”
那溫氏小門小戶出身,宴會上安靜的像個啞巴,一動也不動就知道吃喝,透著股小家子氣。
侯夫人忙扯了下姚二姑娘的衣袖示意她閉嘴,少女反倒來了勁,上前一步。
“她嫁進咱侯府一年多,半點分寸都不懂,這怎能行。”
“瑤兒!”侯夫人狠瞪她一眼,又忙去看姚宣辭的臉色。
“小孩子滿嘴胡話,片麵之詞,宣辭莫要放在心上。”
“溫氏隻是愚笨了些。”
青年那雙深邃的鳳眸微微眯起,語氣莫測,“她不懂分寸?”
那隻貓兒溫順乖巧,給清瑜院添了不少鮮活人氣兒,分明是識相安分極了。
幽色的眸光輕輕落在了侯夫人身上,暗含著一抹戾色,“原來,秦姨娘還有教彆人知曉分寸二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