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感受著身上泛著木香味的黑色長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糊裡糊塗地被這個德國的小青年拉進了翻倒巷。而身上的這件袍子就是那個人給自己變出來的, 用的是他手裡的一張手帕。他把兜帽罩在了自己的頭上,還叮囑了一句:“把自己裹嚴一點,跟在我身後。”
鄧布利多啼笑皆非,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淪落到了需要被人保護的位置,但是這個德國人的確非常有趣, 他樂得站在他身後看著,看看到底還能有什麼新的發現。
格林德沃本人卻沒有包裹任何遮掩物, 他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麵, 露著英俊的臉和金燦燦的頭發,對周圍哥特式的黑黢黢樓房和奇奇怪怪的路人熟視無睹,在一個想要碰他袖子的人的衣服自動燒著後,再也沒有人敢上前挑釁了。
鄧布利多在兜帽下麵觀察著前麵的人筆挺的脊背和瀟灑肆意的行走姿態, 恍然覺得與對角巷陽光灑滿的溫馨小路相比, 這裡的氣氛和格林德沃更搭調一些。而格林德沃本人的姿態, 不像是一個初入黑巫師街道的年輕男孩, 更像是一隻巡視領地的黑豹。
他絕對更適合做一個黑巫師————鄧布利多在心裡想。
他明知道這個年輕人遠比他看起來要更加危險, 但此刻他還是跟著對方的腳步走進了翻倒巷, 還進了一間自己從來不會去的黑漆漆的所謂的“書店”。
鄧布利多更像是一個隱形人, 在黑袍子的掩護下, 冷眼看著對方用不符合自身年齡的老練圓滑和一個看起來就不是好巫師的男巫交涉, 最後竟然真的拿了一套文森的書塞進了自己的手裡。當然還有幾本彆的書, 鄧布利多沒有過分好奇, 他努力克製著自己沒有現場翻開那一套紮緊的書, 抿住了嘴角。
“我以為你會開心,畢竟你剛才還說你想要這套書。”格林德沃這次走在了鄧布利多身邊,和他保持著相同的步調。
“沒什麼,我隻是想把書費給你。”鄧布利多這樣回答。
“噢,沒多少錢,算了吧。”
“那我就不收這些書了。”鄧布利多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但是他抿著嘴角,精致溫柔的五官也顯得緊繃繃的。
格林德沃轉過頭,鄧布利多這才發現對方比自己高幾公分,隻見這個德國小夥子歪了歪臉,雙眸注視著身邊的自己,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提起一邊的嘴角微微笑了一下,“……那就當是我借你的,看完還給我。你要是覺得先看不合適,可以把其中一半給我,我們交換著看。”
鄧布利多發現自己到嘴邊的話又被對方堵住了,他點了點頭表示妥協。
“也許,我時會需要你手裡的那幾本……你也許也需要我的,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起。”格林德沃又補充。
年輕的英倫紳士,張了張嘴卻覺得無法反駁,再次妥協。隻是現在想來,鄧布利多慨歎這都是套路!
在戈德裡克山穀的小路岔路口兩個年輕人暫彆,他們相約明天下午一起看書,隻因為鄧布利多早上要寫稿子,地點約在了第一次見麵的樹下。
阿麗安娜在房間裡擺弄洋娃娃,給洋娃娃縫和自己一樣的裙子。她平時也不愛說話,隻有吃飯時會和鄧布利多簡單地交流兩句,話題局限於:“不要青豆。”,“多要一點土豆泥”。小姑娘不犯病時自身看起來就是一個乖巧的洋娃娃,她的頭發隨母親,是柔軟的亞麻金色,眼睛是不諳世事的天藍,多說兩句話都會害羞到臉紅。她喜歡烤小餅乾,但是阿不思不會經常讓她做,因為怕出意外,她也不在意大哥對自己的約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這麼多年都過得相安無事,隻要不被陌生人打擾,阿麗安娜就是一隻溫馴的小鹿。
鄧布利多懷著微妙的心情i在午餐後坐到了樹下,手邊是那幾本心心念念的書,腦子裡想的是書的主人。書的主人不一會兒就到了,他手裡竟然拿著比上次還要多的書並且毫不猶豫地緊貼著鄧布利多坐在了他身邊。
拋開一開始的奇怪感覺,鄧布利多發現格林德沃的確很有才華,對方身上的才華足以支撐他驕傲地睥睨整個戈德裡克山穀甚至大半個英國魔法界。而且神奇的是,鄧布利多發現,兩個人對某些書籍和知識的觀感達到了驚人的一致。
逐漸的,每天下午的時間似乎已經不能滿足兩個求知若渴的年輕人,他們需要開辟新的陣地來研究魔法,研究政治,研究這個世界。
“去我姑媽家吧,如果你家不方便,她這半年估計都在比利時,這樣我們可以進行煉金的實驗,還可以研究魔藥和變形學。你也不用再在樹下做筆記了……”格林德沃看著身邊抱著書沉思的夥伴,突然開口。
“……?”阿不思將眼睛從書上撕了下來,挑眉。
“瞧,你晚上給家人做好飯,再來姑媽家,我們可以……”
“阿麗安娜……我得看她睡覺。”阿不思輕聲說。
格林德沃沉默地注視著身邊的人,薄唇微微張開:“那就等她睡著,我來接你。上次你提過的那個煉金實驗我有想法了,今晚恰好滿月,錯過還要再等一個月。”
鄧布利多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臉,避免了和格林德沃的對視,“太晚拜訪不太合適,格林德沃。”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叫我蓋勒特。”
“蓋勒特。”
“阿不思。”
金發德國青年的眼睛亮閃閃的,這讓鄧布利多產生一種錯覺,自己似乎叫的不是對方的名字,而是什麼不得了的親密稱呼,他感覺今天下午的溫度格外地高,連自己的臉頰都跟著蒸騰熱氣。
“我會做點心,今晚給你做李子達奇,我們可以用作夜宵。”德國小青年把手放在了鄧布利多的裸露的小臂上,自顧自地繼續說服身邊的夥伴,將對方剛剛掛在嘴邊的“太晚不太合適”直接拋到了腦後。
“……那是什麼?”鄧布利多果然被這個不高明的轉移話題吸引了注意力,當然放在他小臂的手起到了分散注意力的決定性作用。
“就是李子蛋糕,很早以前德國把蛋糕也叫達奇,我看姑媽後花園那裡有幾棵李子樹,李子都熟了,聞著很香……剛好可以吃。”
鄧布利多本能想拒絕,他並不指望這個看起來時而老道時而幼稚的青年會做什麼蛋糕點心,也對甜點不那麼感興趣。阿麗安娜總喜歡烤口味很清淡的紅茶餅乾,他每次都是配合著捧場吃一吃,但是心底是拒絕的,他不喜歡工作與看書時吃東西,不看書不工作的時間又少得可憐。要是阿不福思在家,情況就會好很多,他的弟弟會誇張地吃光阿麗安娜烤的所有東西,並且用各種各樣的溢美之詞逗小姑娘開心。
難得最近阿麗安娜沉迷給洋娃娃縫小裙子,冷落了家裡的烤箱,他不想再主動招惹一個新的“甜點師傅”。
格林德沃似乎看出了鄧布利多的猶豫,他祭出自己的三寸之舌,開始給阿不思分析甜點的妙處,林林總總又順著介紹了一堆各式各樣的甜點。
“……甜的東西會讓人感到幸福。而且糖分能給我的大腦提供能量與靈感……”
鄧布利多看著對方極力說服他的怪樣兒,終於笑了,點頭答應。
當天晚上,鄧布利多在給阿麗安娜拉窗簾時看到了站在花園外不遠處的黑影,不知道格林德沃是自己等得無聊還是故意給他看,揮動魔杖變出來了一朵閃閃發光的月光花,將花拋到半空。鄧布利多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妹,懷著某種他自己也按捺不住的期待與喜悅,下樓抱著筆記本和書走出了屋子。
…………
“所以蓋爾說得不對,你們第一次約會在他姑媽家,而且是晚上。”諾亞煞有介事地糾正。
“不不不、那可不算我們的約會,你不是說了嗎,約會得有親親,我們第一次親親不是在我姑媽家。”蓋爾一本正經地回答。
“所以你真的給他做了你們德國的什麼達奇?”
“對,我做了。”
“好吃嗎?”諾亞星星眼地問阿不思。
“不好吃。又酸又硬。”阿不思抖著胡子說。
“彆聽他瞎說,他喜歡極了。”蓋勒特摸了摸諾亞頭頂的小毛毛。
…………
“其實你不用專門過來,我認識你姑媽家的路。”阿不思看著對方一把接過自己手裡的大部頭書,覺得自己是個被照顧的小姑娘。
“沒什麼,我隻是正好散步到這裡,我來這裡也沒什麼彆的認識的人,家裡也就我一個。”格林德沃回答得輕描淡寫。
鄧布利多被對方不經意地賣慘戳中,心地產生了一種微弱的共鳴,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格林德沃直接把人帶到了姑媽家的客廳,那裡擺著一張懸浮的桌子,上麵摞著高高的書和各式各樣的羊皮紙,一個煉金陣大大咧咧地畫在地板上,整間屋子彌漫著一種甜美的被烘烤過後的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