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地亮了。
要塞駐軍和邊民都開始陸陸續續地返回天闌關,荀羽安排好壕溝陷阱等一應守城準備事宜,又親自寫了加急軍報,去點將台找周竹楨加蓋印章。
離點將台還有老遠,就看見了台下烏壓壓一大片的士兵,和台上身披銀甲,手按長劍的將軍。
這是在做最後的戰前動員。
荀羽在不遠處停下了腳步。
“今日之戰,不但關乎己身,關乎父母妻兒,更關乎我們身後的萬裡江山,黎民百姓!”不必聲嘶力竭咆哮,清越的聲音已經傳遍全場,“這一仗,我們隻能勝,不能敗!
“隻能勝,不能敗!”
數萬士兵列陣整齊,一同高呼,吼聲驚天動地,聲震雲霄。
銀甲將軍拔劍向天,劍鋒閃著雪亮的光。
“血戰中原外,死守天闌關!”
“血戰中原外,死守天闌關!”
……
周竹楨下了點將台,荀羽迎了上去,把手裡的軍報給她看:“將軍。”
“好。”周竹楨接過軍報,掃了一眼,“進去說。”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旁邊的議事堂,荀羽道:“邊線守將逃了,邊境線上駐守的數千士兵傷亡過半,活著的都帶回來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周竹楨取了印泥盒打開,手持印鈕,在軍報上加蓋官印:“邊民撤回來沒?”
“撤回了大約半數。”荀羽歎氣,“偏遠一點的村寨都遭了屠殺。”
這也不在意料之外。
雖然早就知道大概是這個結果,還是感覺一陣蒼涼,周竹楨沉默了一會兒。
“這個結果已經不錯了。”荀羽安慰她,“沒有幾位守將會想到這件事。”
周竹楨點點頭,把軍報用火漆印封上,喚了信使進來,八百裡加急送回京城。
“你知道謝鈺這個人嗎?”她問,原主的記憶中關於這位將軍的事情隻是一帶而過,除了知道他是某一任天闌關守將,就再無其他了。
“將軍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隻是突然想起來,就順便問問。”周竹楨頓了頓,“他……是怎麼去世的?”
荀羽似乎想要避開這個話題,見她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隻好無奈開口:“謝將軍他……一生悲苦。”
“他家住天闌關,原本是個讀書人,學識極好,不到二十就考中了舉人。那一年上京趕考參加春闈時,胡虜破關,全家老小無一幸免,全部亡於敵手,不足周歲的幼子甚至被敵人烹煮食之……”
“他中了狀元,皇榜張貼當日才驚聞全家罹難,悲痛欲絕。瓊林宴上,他披麻戴孝,請求皇帝派他從軍去守天闌關。皇帝最終允了,謝將軍從此投筆從戎,在天闌關一守就是十四年。他打起仗來不要命,又對兵法謀略了如指掌,漸漸從七品校尉升作天闌關主將。後來北胡大舉南侵,兵力數倍於己,謝將軍死戰不降,最終天闌關破,不幸為敵所俘……”
荀羽聲音艱澀:“敵人恨他入骨,將他砍去四肢,倒懸於城門之上,流儘鮮血而死……死前仍高呼殺敵,聲若泣血……”
他說不下去了,嘴唇顫抖了一會兒,伸手握住周竹楨手臂。
“我們會贏的。”他語氣裡帶著濃重的哀傷,“如果真有那麼一天……”
“無論生死,我都會在您身邊。”
周竹楨聽前半段還唏噓不已,後半段就開始頭皮發麻。
“……你能不瞎立fg嗎?”
“您說什麼?”荀羽沒聽清楚。
“沒事。”周竹楨語重心長地說,“你不要瞎擔心,我說我們能贏,我們就一定會贏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她就算發揮不出完整實力,仍然是位元嬰修士,敗給一群凡人也未免太丟人了。
絕對不行。
荀羽注視了她片刻,綻開一個笑容:“好。”
“羽相信將軍。”
“報——”一名傳令兵衝進議事堂,半跪行軍禮道:“天闌關前一百裡處有大量胡騎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