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問道:“他有那樣的娘親言傳身教,夫君,你真的覺得,那位探花郎是個好的夫婿嗎?”
丞相忱奕摸了摸半白的胡須,回道:“他長相清俊,素如點過頭。且待人彬彬有禮,不卑不亢,氣度沉穩,有那樣的親人,卻出淤泥而不染,是個可造之才。”
丞相夫人提出了相反的意見:“夫君,你覺得他的文章寫得好,學富五車,仕途可期,就覺得他是個青年才俊,覺得他千好萬好,能和我家素如男才女貌、舉案齊眉。但實際上,我們不能隻看他的才學和前途呀!我反對和他們家結親。”
忱奕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站在丞相夫人的身後,給她捏肩膀,問道:“此話怎講?請夫人解惑。”
丞相夫人答道:“夫君你有所不知,在你上朝、點卯、出巡的時候,我在家中天天陪伴著的,是我們的娘。他也是做官的,同理,和我們家素如相處時日最多的、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娘親。”
丞相忱奕還是沒有打消和探花家結親的念頭,說道:“我位居丞相,若是那探花家的懂事知禮,必定會對我們素如好,讓我們素如過得舒舒服服的。”
丞相夫人回道:“可是,夫君你想想,要日日對著這樣的長輩,要尊敬她的所有無理的言行,要忍受她的粗俗無禮,還得擔憂她在外失禮。在家裡、在外麵都處處都得提點。而且吳家一家,不知道多少人,如果全部長輩都這樣,那我們素如得多心累啊!還不如選一位出身書香世家的夫婿,哪怕他的才學並沒有探花郎的好,但勝在教養得宜,人品也信得過,知根知底的,品性相似,容易處得舒服。不求仕途多好,隻盼一生無憂。我看岑家二公子、羅家大公子都是好人選,夫君,你覺得呢?”
忱奕皺眉道:“他們……比起英祈,也太不思進取了些。”
因為太過知根知底,忱奕在京中紮根多年,幾乎就是看著這些小輩長大的,覺得這兩個人選都不合適,有各種各樣的小毛病。比如念書時走個神、背誦沒用心背不好、得空時鬥個蛐蛐、晚歸了撒個謊……都算小毛病。
本來有些小毛病,也無傷大雅,但是要給自己的女兒挑個好夫婿,當然要選才學、人品、家世等等,都要最好的。後輩這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一變成老父親的眼光,就變成了不可饒恕的巨大缺點。
可惜十全十美終究難求。
要說十全十美,最好的夫婿,除了當今聖上,就沒彆的人選了。可聖上性情冷淡,遲遲不立後,往後日子實在難測,難保不會獨守空房,孤獨一生忱奕又不想自己天真爛漫的女兒嫁進宮去。
忱奕一想到當今聖上後宮空虛,後位空懸,忍不住就替聖上操心起來。說起來,太後薨逝已五年,聖上當初的守孝說法早就過了,應該是到了選妃立後、填充後宮的時候。
隻是君強臣弱,朝中是聖上的一言堂,聖上自己不提,就沒長輩替他提起。這個牽頭人,大體還得他去當。
選妃立後茲事體大,還得從長計議才行。
話說回來,忱奕給自己的女兒選夫婿,要降低標準的話,家世錢財方麵忱奕都有,對這些就不太在意,隻想挑個才學人品都好的。
吳英祈在眾多舉人秀才中脫穎而出,得了探花,年輕貌俊,又不是忱奕看著長大的,遠香近臭,即使吳英祈身上有很多問題,但忱奕暫時沒看到。在忱奕眼裡,吳英祈除了家世,就是個十全十美的人選了。
可夫人說吳英祈家中長輩難以相處——
全京城之中,一時都沒有更好的人選,忱奕決定再觀望觀望。
丞相夫人見自家夫君態度如此,知道如果挑不出探花本人的毛病來,自家夫君肯定還是屬意於他。心裡便有了計較,丞相夫人問道:“吳探花家在何處?我是真的好奇,夫君對吳探花多加讚譽,那吳探花的品性是誰養出來的?”
“他家在淮揚,蔡老曾在安平書院收過他做弟子。”丞相忱奕回道。
丞相夫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說道:“竟然師從蔡老!怪不得怪不得,是我錯看他了。”
看來在蔡老的壽宴上,也能再見到吳英祈一麵。
丞相夫人這麼想著,暫時沒有彆的更適合的人選,便決定要在壽宴上再考察一番,同時派人到淮揚去,察看吳英祈的名聲品行如何。
……
吳家。
因為曾師從蔡老,丞相夫人就對吳英祈大為改觀。隻不過,在此時,不知蔡老身份的吳英祈,即使收到了從蔡府送來的第二張請帖,吳英祈也對此毫不在意,因為是安平書院的落魄師父,得知他考了探花,來蹭名氣的。
但終究師徒一場,吳英祈即使沒打算去,也告訴了吳老太太,讓吳老太太送點東西過去當做賀禮。
此時的吳老太太正心疼白花了的銀子呢,哪會舍得再花銀子買東西送過去?即使沒買華貴的衣裳沒白花銀子,吳老太太也是不舍得買禮物送過去的。
蔡伯年之於吳英祈,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寫詩的師父,科舉又不考寫詩,蔡伯年又不是個當官的,名聲不顯。吳老太太不禁想到,他不過是看吳英祈考了探花,就巴巴的過來,想讓吳英祈給他抬高身價吧!
和打秋風的眾多親戚無異了。
吳老太太也是很不喜鄉下的多個親戚的,在吳英祈還沒考上探花之前,隻考了個秀才舉人的,鄉下的窮親戚就像蒼蠅一樣飛過來,求他兒子寫字贈福、作春聯、免費為親戚家的小孩開蒙。考了探花後,來打秋風的窮親戚就更多了,還要修宗廟,吳老太太一一把他們都趕了回去,京城裡買了院子,也沒有和任何親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