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看著衛臻身後那幾個七八歲大小的丫頭小廝, 也不由有些詫異, 正微愣間, 隻見衛臻衝身後的雯煙略點了點頭, 雯煙立即上前, 亦是一把跪下, 朝著殷氏重重的磕了個頭, 開始自報家門道:“奴婢雯煙, 乃阮姨娘跟前的大丫頭, 雯煙見過太太,見過二位姨娘。”
說話時, 雯煙一慣冷清的臉麵上竟然紅了眼圈。
她今兒個原本告假回了老家,卻未曾料到她這前腳剛走,後腳主子便出了這樣的事兒,一直到現在,滿腦子都是姨娘閉著眼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模樣,雯煙隻悔不當初, 同時, 心裡止不住有些怨恨, 她跟在阮氏身邊多年, 阮氏身上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耳熟能詳,一個堂堂姨娘,入府這麼多年低調老實至此, 竟然還被陷害至此, 如何不叫人惱恨。
殷氏淡淡點頭道:“今兒個出事時, 你在何處?”
雯煙心下有些恍惚,聽到殷氏發問,隻穩了穩心神答道:“回太太,今兒個出事時,奴婢不在府裡。”頓了頓,又忽而道:“正是因為奴婢不在府裡,所以姨娘才出了事兒。”
“哦?”
殷氏挑眉看向她。
譚氏跟冉氏也齊齊看向她。
隻見雯煙冷靜開口道:“往日裡奴婢伺候在姨娘跟前,是寸步不離,可以說,關於姨娘的任何事情,奴婢比任何人都清楚,也因此,奴婢才是最清楚姨娘究竟有沒有犯事的那一個,今日之事兒奴婢不在場,奴婢便不多言,可在此之前——”
雯煙語氣停頓了片刻,隻偏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劉土根一字一句道:“對這個外男,奴婢從未見到過,非但奴婢從未見到過,在回府的這些日子,奴婢的主子阮姨娘也從未見過。”
雯煙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道。
然而這時一直悶不吭聲的劉土根忽而出聲道:“你是她跟前的人,你自然向著自己的主子說話,你說的話不作數!”
雯煙冷笑道:“我說的話可以不作數,那今日便讓事實作數。”
說罷,隻冷冷看著對方一字一句道:“你口口聲聲說跟姨娘有染,可你倒是說說,你究竟是何時何地開始跟姨娘有染的。”
說著,壓根不給對方任何辯解的機會,直接繼續憤憤不平道:“姨娘是去年年底臘月初七回府的,回府後姨娘身子弱,便一直拘在院子裡修養,又因七娘子被養在了榮安堂,姨娘心裡想得厲害,一直悶悶不樂,便一直拘在了院子裡嫌少外出,年前幾乎從未踏出過院子,至於年後,年後不久,姨娘隻受冉姨娘的邀請去了染雲居竄了幾回門,事後不久身子便斷了月事,奴婢暗自開心,猜測姨娘許是有了身孕,可姨娘卻一臉不敢相信,那一陣子姨娘憂心忡忡,十分害怕,原來姨娘那些日子老做惡夢,她怕肚子裡的孩子有危險,便下意識的抵觸,沒敢承認有孕一事兒,直至這些日子孕吐反應厲害,前兩日請了大夫確診了才開始接受這個事實,沒成想轉眼便出了這樣的事兒,回府這幾個月,姨娘休養了兩月,如今身子有了兩三月,哪裡來的時間與外人私相授受,啊?你說哪裡來的時間?”
說罷,當真連半個字都不讓對方回嘴,又指著那個劉土根繼續咬碎了牙道:“至於你,你每月初五送莊子裡的呂氏來府對賬,姨娘回府至今滿打滿算不足五個月,臘月暫且不說,我卻細細查詢了一番,大年初五那月趕在正月裡,那月莊子裡的賬本是跟二月一道送來的,二月初四那日,正好老爺留宿秋水築,那晚老爺喝了不少酒,第二日初五一直歇到午時方醒,姨娘一直手把手伺候到老爺用完晚膳才走,那時,莊子裡的騾子車早已打倒回府,至於三月初五,那日正好是姨娘入府的第十二個年頭,前幾日姨娘跟老爺提了一嘴,故而那日老爺領著姨娘到園子裡轉了一日,再有一回便是今日四月初五了,今兒個我不提,就說那兩回,那兩回你來府,究竟是如何當著老爺的麵跟姨娘有染的。”
說罷,隻一臉冷冷道:“你知道我緣何將日子記得那樣清楚嗎,因為我每日有記賬的習慣,我記的賬並非院子裡的開銷賬,而是院子裡發生的一些列瑣碎之事兒,姨娘忘性大,時常會問起以往的瑣碎之事兒,尤其是關於老爺的,故而我一筆一筆,將每回老爺來東廂房發生的所有事兒全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說罷,從腰間摸出一本賬本,一臉麵無表情的看了劉土根一眼,隨即轉身將賬本遞給了上首的殷氏道:“請太太過目。”
念雪忙將賬本接了過去,雙手恭恭敬敬遞到了殷氏手中,殷氏翻開瞧了瞧,心裡不由有些震了震,隻見賬本上事無巨細,將每日瑣碎之事兒全都記全了,瑣碎到阮氏胃口好不好,吃了幾碗飯,繡了幾針線,以及訓斥了哪個丫頭,誇讚了哪個丫頭,全部一清二楚,最主要的自然全是關於衛霆禕的,何時來何時走,來時有什麼特彆要緊的事兒,全部一筆一劃,記錄得比宮裡妃子侍寢的記錄還要清晰可見。
似乎誰也沒有料到竟然還有這麼一手,也壓根沒有人會料到竟然有人將事情做到這個份上,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殷氏翻閱日期,將賬本日期翻到了二月初五,三月初五,果然如雯煙所言,那兩日阮氏全程由衛霆禕作陪,筆記是舊的,不是新添的,一看就是真的。
譚氏跟冉氏似乎難以相信,不多時,紛紛將記錄拿去查探,有關衛霆禕的記錄隔三差五,比冉氏想象得還要多,冉氏拿著賬本的指尖捏緊了,指骨都發白了,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嘴上說不喜,身子卻無比誠實,竟然背著她偷偷往秋水築去了那麼多回,冉氏眼中閃過一抹陰鬱之色。
這時,隻聽到殷氏微微板著臉,一臉正色道:“劉土根,你還有何話說!”
劉土根整個人癱瘓在原地。
這時,衛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忽而上前又衝殷氏道:“太太,除了雯煙,這裡還是一人的證詞,應該也可以力證姨娘的清白。”
說完,又衝身後一個**歲的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個小廝有些緊張,渾身發抖,隻撲騰一個跪在地上,不待殷氏問話,就早已嚇得顫顫巍巍一股腦的交代道:“稟太太,小的是西門二門外負責牽馬的,這個···這個劉土根小的認得,他喜歡玩骰子,西門外有幾個小廝隨從老喜歡躲到角門後玩牌玩骰子,這個劉土根每回來了就跟他們摻和到一塊玩,每回給小的扔兩個銅板,讓小的替他守著騾子車,上個月來時那個送賬本進去的婦人出來了,等了他許久,兩人吵了起來,他每回來都玩牌玩得不亦樂乎,回回被那個婦人指著鼻子訓斥,這些事兒西門外的奴才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