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
父子倆說了幾句,目光又落到白小花身上,她正奮力掙紮著,看見劉大柱回來掙紮的更加用力了,猙獰的模樣看著簡直不像個人。
劉大柱擰著眉頭:“媽,她怎麼辦?”
劉寡婦頓時也犯了愁。
劉大柱又說道:“她已經瘋了,而且還生下那樣的東西,我肯定不能跟她繼續過了。”
一想到那孩子,劉寡婦也覺得這兒媳婦不能留了,萬一下次還生出怪胎來,那他們老劉家的根可就斷了。
母子倆對視一眼,劉寡婦猶豫道:“離婚她能同意嗎?”
劉大柱眼神一冷:“你看她都瘋成這樣了,怎麼可能會同意。”
這女人還說要一輩子跟著他,劉大柱一想起方才的話就覺得害怕。
劉寡婦出了個主意:“我們家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她自己發了瘋,可見在娘家就有的毛病,要不先把人送她娘家去?”
劉大柱一聽,也覺得是個辦法。
“現在就送過去,省得白天被人看見,到時候有人說閒話。”劉大柱說完,伸手想把綁著的白小花拖下來。
誰知道剛一動,劉寡婦驚叫一聲,伸手一摸,隻見白小花躺過的褥子上全是血。
母子倆這才發現,方才還在奮力掙紮的白小花,已經漸漸沒了動靜,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原本白小花就沒到月份,忽然受了驚動了胎氣,被送到醫院之後好不容易生了孩子,結果那孩子是個怪胎,生下來就是死的。
劉大柱母子看見孩子差點沒暈過去,清醒過來就要帶著白小花和孩子回家。
醫生倒是攔了攔,到底沒攔住。
原本上一次小產就沒養好,來回折騰了一番,白小花路上就開始大出血,隻是母子倆一心想著其他事情,竟然沒發現。
方才那一陣,怕是回光返照。
劉大柱停下動作:“現在還送嗎?”
劉寡婦摸了摸媳婦的臉頰,冰涼冰涼的:“人怕是很快就不行了。”
劉大柱看向白小花,眼底閃著冷光:“現在送醫院也來不及了,女人生孩子出事的不少,是她自己沒福氣。”
劉寡婦心底也有一番打算,但聽見兒子的一番話依舊心底發涼,這可是他媳婦,平日裡親親熱熱,好歹幫他懷過兩次的媳婦。
劉大柱沒在意母親的臉色,繼續說:“反正這裡已經臟了,索性等她斷了氣再收拾,到時候給她換上結婚的紅衣裳,也算走得體麵。”
甚至還說:“算她識相,她死了也乾淨,不耽誤我找下一個。”
劉寡婦一時說不出任何話來。
隔壁的劉愛花緊緊握住自己的嘴,整個人都在打哆嗦,劉小柱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隻知道緊緊抱住自己的姐姐。
不知道過了多久,隔壁又傳來收拾整理的動靜。
劉寡婦紅著眼走過來,開口就說:“愛花,你嫂子大出血走了,你去大隊長家報個喪。”
劉愛花低著頭跑出家門,她甚至不敢去隔壁多看一眼,這時候周圍還陰森森的,劉愛花卻覺得再陰森可怕,都比家裡好一些。
黛山市這邊的規矩,一向是喪事比喜事大。
雖說如今沒條件辦喪事,政策也不允許,但劉愛花敲門報喪之後,癟老劉還是趕緊穿上衣服過去想看看。
“昨晚上不是送醫院了嗎,怎麼還死了?”
劉愛花低著頭不敢看他:“我媽說大出血。”
癟老劉歎了口氣,還以為劉家母子嫌醫院費錢,這才把人拉回來,誰知道大出血沒留住性命。
他又問了一句:“那孩子呢?”
劉愛花打了個哆嗦:“孩……孩子也沒保住。”
“哎,可憐。”癟老劉歎了口氣,叫上老婆和大兒子一家,趕緊過去看看。
心底忍不住覺得劉寡婦是不是命不好,青年喪夫,如今老了老了,好不容易娶了媳婦,這可倒好直接一屍兩命了。
就劉寡婦家的條件,這媳婦都是自己瞎了眼嫁進來的,以後大柱怕是要打光棍了。
癟老劉好歹急著親戚情分,他媳婦和兒媳婦跟劉寡婦的關係可不好。
死者為大,她們倆雖說不情願,還是跟著去了老劉家。
誰知道一進屋就是滿鼻子的血腥味,再看那床褥子都染紅了,偏偏劉寡婦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給難產而死的兒媳婦穿上了紅嫁衣。
慘白的膚色,猙獰的麵孔,還有那刺目的紅光。
婆媳倆差點沒嚇出一個好歹來。
癟老劉在外頭跟劉大柱商量怎麼辦,婆媳倆也勸道:“老嫂子,雖說現在也不講究穿什麼壽衣,可你兒媳婦這是橫死,又年紀輕輕的,好壞不能讓她穿這一身。”
“是啊,這滿眼紅彤彤的多嚇人。”
劉寡婦卻咬牙說:“她就這一身好衣裳,人都死了,總不能讓她破破爛爛的走。”
一時間劉家婆媳都不知道該怎麼勸。
“那個孩子呢?”癟老劉媳婦又問了一句。
劉寡婦臉色一變:“孩子生出來就死了,我讓小柱先埋了。”
劉家婆媳臉色更古怪:“按照以前的規矩,這難產死的母子得藏在一起,免得黃泉路上,當媽的舍不得孩子不肯走。”
劉寡婦卻隻低著頭說:“埋都埋了,總不能再挖出來。”
不等婆媳倆再勸,劉寡婦起身說道:“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破除一切封建迷信,我們家不講究這些亂七八糟的。”
“這都快過年了,這事兒晦氣的很,不如早早下葬了事,免得衝了生產隊的喜氣。”
她這麼一說,果然婆媳倆也不好多說什麼,不再說話跟著收拾起來。
外頭,癟老劉也在問侄子:“大柱,你媳婦走得急,壽衣棺材都沒準備,你想想後事要怎麼辦,是先問人借一個,還是……”
生產隊也有過這樣的事情,通常都是先問有準備的人家買一個棺材,等辦完了喪事再還給人家,大家也都能體諒。
誰知沒等他話說完,劉大柱就說:“我們家窮,沒條件,草席裹一下埋了就好。”
這話讓癟老劉都愣住了:“這……太簡陋了吧,雖說沒生下孩子,可好歹是為了老劉家生孩子死的,太寒磣了被人說嘴。”
他們鄉下條件是不好,可這兩年收成還行,名貴的棺材買不起,可也不至於到連薄皮棺材都買不起的程度。
劉大柱卻堅持說:“當初娶媳婦就花了不少錢,至今還欠著外債,叔,我家實在是拿不出錢來,要不你幫幫我。”
這話的意思,是要癟老劉出這份錢了。
癟老劉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咳嗽了一聲:“大柱,你這也結婚好幾年了,不能什麼事兒而都想著讓彆人幫忙。”
“那就用草席吧,人都死了,麵子什麼都是需的,現在不都講究勤儉節約嗎?”劉大柱理直氣壯的說。
好說歹說,劉大柱就是咬死了沒錢。
癟老劉心底也不喜歡白小花,覺得這媳婦娶得不好,是個懶婆娘不說,還是事兒精。
可這一刻,他心底也覺得發涼,第一次認識到自己這侄兒涼薄的很,連口棺材都不願意為死去的媳婦買。
癟老劉歎了口氣,又問:“那喪事呢,你打算怎麼辦?”
劉大柱直截了當的說:“該報喪的報喪,這都年底了,也不好讓大家晦氣,白喜也不擺了,早早的下葬乾淨。”
癟老劉眉頭都皺了起來:“這也太簡單了,好歹要弄一頓豆腐飯。”
劉大柱卻說:“叔,這都快過年了,誰家願意沾晦氣,指不定我買了豆腐也沒有人願意來吃這碗豆腐飯。”
癟老劉算是看明白了,自己這侄子壓根沒打算出錢,隻想著趕緊把人埋了。
一時間,癟老劉幫著生產隊處理過那麼多次喪事,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過了一會兒,他媳婦從裡頭走出來,臉色不大對。
癟老劉避開人問了句:“怎麼了?”
他媳婦壓低聲音說:“那小花手上身上有綁過繩子的淤青,我瞧著不大對勁。”
這話讓癟老劉心底咯噔一下:“這,這不至於吧?”
“孩子也沒見著,說是已經埋了。”他媳婦覺得不可思議,就算孩子生下來就死了,可好歹是自己的骨肉,哪能這麼急急忙忙的埋了,再說埋哪兒去了。
想到侄子方才的冷漠無情,癟老劉忍不住問了句:“人怎麼死的,看得出來嗎?”
他媳婦倒是說:“看著是大出血。”
不是大出血,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血,再說白小花身上除了綁過繩子的痕跡,也沒見其他的傷口。
癟老劉一聽,倒是鬆了口氣:“幸好。”
隻要是生孩子死,那就不是大事。
誰知他放心早了,劉家幫著屋裡屋外的收拾了一番,人走得太急,劉寡婦家什麼都沒準備,連門口掛上的白布都是癟老劉從家裡頭拿的。
剛掛上白布,劉大柱卻走出來,看著癟老劉就說:“叔,我要告老顧家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