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布陣(1 / 2)

定海浮生錄 非天夜翔 14542 字 10個月前

“這是去哪兒?”陳星見項述帶著他離開了建康, 秋社日建康城周遭有不少人在賞景,但隨著距離建康漸遠,人也逐漸少了下來,直到五六裡外,已再無人煙。

“山上。”項述沉聲道,繼而帶著陳星,拐進了一條林間小路。這裡再沒有人了,項述抱在陳星腰上的手鬆開馬韁, 環住他緊了緊,把他拉向自己,低頭親吻他。

總算沒人了,陳星便開始與他放肆接吻。

“你當真要這麼玩?”項述小聲威脅道, “待會兒彆後悔。”

項述又把韁繩遞到他的手裡,喘息著說:“你來控馬,自己來,怎麼跑都行。”

陳星完全不敢動, 隻不住發抖,項述說:“怎麼?不好意思?”

“駕……”陳星的聲音發著抖,輕輕驅使馬匹, 那馬兒小步走了起來, 緩慢的顫動頓時讓陳星咬緊了牙。

“跑不快, ”陳星說。

“駕!”項述忽然道, 同時雙腿一夾馬腹, 朝前一衝。

陳星:“!!!”

項述卻接過馬韁, 一手將他抱在身前,另一手開始控馬,馬匹快跑起來,眨眼間出了樹林。

“彆大喊大叫。”項述在陳星耳畔說。

馬匹有節奏地快跑起來。

“還得跑半個時辰。”項述小聲在陳星耳畔說,“明年帶你回敕勒川?”

項述喘息著說:“帶你到大草原上,放馬一整天一整天地跑,從太陽升起,到夕陽落下,那裡一個人也沒有,與天地同為一體。”

足足一個時辰後,陳星覺得自己要死了,而目的地總算也已抵達,那是一條瀑布下的小溪。項述抱著陳星下馬,脫下外袍,鋪在地上。

“這裡不會……有人吧?”

“不會。”項述答道。

此間靈力充沛,地底下一定有地脈轉捩,天地靈氣顯得無比旺盛。陳星隻覺得心曠神怡,項述又道:“來,此處是洞天福地。”

秋社日中,陽光燦爛,直到暮色沉沉時,項述才策馬,帶著陳星下了山。

法力共燃之後,項述意猶未儘,足足一天後,紅繩已換到了自己的手上,這下兩人手腕都係著紅繩,猶如一對親昵的小情侶。陳星知道如果他再不要求停下,在這暮色裡,項述說不定當真會縱馬亂跑,直到這一天完全過去。

接近驛站時,項述終於與陳星稍稍分開,陳星這才筋疲力儘地鬆了口氣,下馬時還有點站不穩。項述一手牽著他,一手牽馬,去驛站處借宿。

“明天乘船去赤壁。”項述說道。

驛站內燈火通明,陳星累得有點不想吃飯了,項述卻體力充沛,給兩人斟了酒,又把一條魚挑掉魚刺給他。

陳星說:“又去?”

“與王羲之、謝安會合,”項述說,“不做什麼,四處逛逛,帶你去玩。”

陳星點點頭,想到今夜過去,兩人又得自律上足足半個月,心情十分複雜。

“多吃點,”項述吩咐道,“今天沒過完,待會兒還有。”

陳星刹那又滿臉通紅,兩人坐了一張小榻,不時有人看看他們,項述卻表情自若,係著月貝紅繩的手腕有力而漂亮,過後帶著陳星往房裡去了。

翌日他們於淮水上遊改而搭船,到得南屏山時重遊故地,又騎馬上了山腰,秋社日一過,整個江南已有了寒意。陳星現在騎在馬上,已忘不了那天了,累是很累,卻也非常刺激,尤其馬匹奔跑的快慢,顛簸與力度,簡直在為本來就強悍無比的項述平添了助力。

項述說:“又想了?”

陳星哭笑不得道:“不不,千萬彆多想,還有十三天……這人生沒法過了。”

“你也在扳著指頭數日子?”項述說,“還以為隻有我等著。”

陳星側頭,以一個吻回答了他。

項述便停下馬,低頭,兩人騎在馬背上,專心接吻。

高處忽然有人吹了聲口哨,山腰的轉折道上,一名女子騎著馬,笑道:“你們來晚了。”

陳星嚇了一跳,那是穿著男裝的謝道韞!幸好沒有在這亂來……不過似乎要亂來也亂來不了。

項述說:“路上遊山玩水,耽擱了些時候。”

陳星才知道項述約了不少人,或許也是謝安等人約他,項述便在山腰上拴好馬,兩人慢慢走上山去。

肖山正在前麵等著,說:“我以為你們今天不來了。”

陳星問:“還有誰呢?”

“都在。”肖山說,“哥哥,你們去哪裡了?”

項述便拾步上去,隨手搭著肖山肩膀,一大一小,轉過山路,走在了前頭。

謝道韞先前與陳星往來不頻繁,隻偶爾來驅魔司看看,不知為何,絲毫沒有陌生感。

“拓跋焱與馮千鈞、青兒他們已經上去了。”謝道韞說,“奇怪,我怎麼覺得你像認識了很久的朋友?”

陳星笑道:“咱們之間有緣,你想拜我乾兒子當小師父嗎?”

謝道韞一怔,奇怪陳星怎麼知道的,但似乎這夥人無論是肖山還是馮千鈞,拓跋焱也好項述也罷,甚至謝安,以及那堆半死不活的魃,全都很聽陳星的話,驅魔司裡明顯他就是老大,這麼一想,也不甚奇怪了。

“他還沒答應我。”謝道韞說。

謝道韞平日裡很不喜歡修仙煉丹等事,但隨著驅魔師們習練的道法,以及陳星再三規正之後,慢慢地開始對他們改觀,其間一次陪顧青來看馮千鈞時,偶然在司中見肖山與拓跋焱練武,頓時被肖山的身手所折服,便常常來偷師學藝。

陳星接管驅魔司後,根據古製,直接禁了各種煉長生丹、喝符水等事,並派出驅魔師們前往江南各郡縣,做名為輪轉的當地遊學,發下禁令,明文禁止以驅魔師之名蠱惑老百姓等的行為。又讓新人考察每縣情況,朝當地百姓簡單授業,破除生病不治病喝符水的陋習,更杜絕拿汞丹當飯吃的害死人行為。這使得謝道韞也不再認為驅魔師裝神弄鬼了,雖然她自己對成為驅魔師並無太大興趣,隻想學點武藝,卻耳濡目染地,也知道了不少事。

“他們在山上布了一個陣,”謝道韞說,“應當快完工了。”

“師兄也在嗎?”陳星問。

陳星性格極其平易近人,絲毫沒有大驅魔師的自覺,平日裡笑嗬嗬的,充滿了好奇心,碰上下屬在做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總喜歡主動問長問短。更難得的是,每個人在他眼裡,男人女人,貓貓狗狗哪怕園中的蚱蜢,妖怪,都是一樣的。

起初建康城內,有不少士族很嫉妒這小子,為什麼來了個未及弱冠的小孩兒,一群人便開始眾星拱月般地陪著他轉,什麼武神、護法、胡人、漢人,連個更小的小孩都時時跟在他身邊。

謝道韞也是個彪悍的,當時聽得十分不舒服,進宮也好登門也罷,看診時什麼不順眼便斥責什麼,你對驅魔師們有意見,當麵說去,在這裡私下議論彆人算什麼事?當即直斥:““這關你們什麼事啊?”

後來與陳星熟稔,謝道韞不得不承認,難怪大夥兒都喜歡他——所謂“心燈”,很少有人親眼得見,但陳星身上確實有種溫暖的光華,時時能給人以希望,言談之間真誠而懇切,帶著對眾生的尊敬之意,是個像桃花般絢爛的人,令人如沐春風。

謝道韞斜瞥陳星一眼,說:“小叔早早的就來了,在山頂等你呢。”

陳星知道謝安來了就放心多了,他一向是很靠得住的,就像項述一樣靠得住。

謝道韞忽然覺得好笑,陳星一臉莫名其妙。

“笑什麼?”

“你和我小叔挺像。”謝道韞說。

陳星誠懇道:“那可真是太抬舉我啦,我做夢也沒想過能成為像師兄一樣的人。”

謝道韞說:“小叔可是羨慕你羨慕得不得了呢。”

陳星哭笑不得道:“當驅魔師有什麼好羨慕的?反而是他,守護了大晉的百姓,這才不容易好嗎。”

所有人都同意陳星與謝安有相似之處,區彆隻在於陳星懷抱少年人的一腔赤誠,謝安則是曆經大起大落、大風大浪後,對世事的洞察與豁然。這也難怪江東各地士族會對陳星抱著警惕,畢竟謝安這一輩子,又征稅又募兵,還主張重劃土地,收權予大晉皇室。一個已經夠所有人折騰了,更奈何不得他——畢竟這廝出身於最顯赫的王謝二家中的謝家。

現如今江南各家唯一指望的就是陪謝安熬,把他給熬死大夥兒就贏了。

一眨眼再來個“小謝安”,身份還是謝安的師弟,更是個與司馬曜走得極近的驅魔師……雖然也並沒有辦法治好司馬曜的禿頭,但這小子來日將做什麼?!聽說所謂的護法,還曾經是北方那位比苻堅還能打的大單於!

整個江南一地頓時惶惶不可終日,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豬狗都要爭鬥,何況驅魔師?

當然,陳星對此是半點不知情的,謝安也從不在意這些繁瑣事。

陳星也覺得謝道韞十分親切,而且為人爽利,向來有話直說,上一次見麵時亦是如此,很快就熟稔了,於是問道:“你要來當驅魔師麼?”

“沒有興趣,”謝道韞答道,“訂婚了,我未來夫君倒是很想拜進你門下學藝,可千萬彆收他進來。”

陳星知道謝道韞已與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有婚約,這等士族聯姻,亦肩負著許多責任,不是說走就走的。

“他不能來,你倒是可以。”陳星見謝道韞喜歡掄刀動槍,平日裡也愛治病救人,反而比王凝之更適合當個驅魔師。

謝道韞不易察覺地輕輕歎了一聲,仿佛有許多無奈,卻眉毛一挑,說道:“人世間有許多問題要去麵對,不能逃避。”

陳星笑了起來,說:“譬如說呢?有什麼問題?”

“譬如說陛下的頭發問題。”謝道韞一本正經道。

陳星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知道謝道韞還是想當個大夫,這樣也挺好。

到得山頂時,顧青、馮千鈞、謝安、拓跋焱等人已經先到了,一如上次前來赤壁般,隻是三年後的今天,隊伍中又多了不少人,連溫徹與新垣平也在。

新垣平擦去當初孔明留下的法陣,做出了新的布置,溫徹在一旁端詳,皺眉道:“你每次畫法陣都這麼草草了事,就不能細心點兒麼?”

陳星根本就見都沒見過那法陣,基礎道法卻是能看懂的,在他眼裡,新垣平布設的法陣,簡直就比王羲之還要俊逸大氣,乃是鬼斧神工的傑作!溫徹居然還嫌畫得不好看?

“太久沒布陣了,”新垣平擦了把汗,笑道,“哪裡畫得不好,你說,我改改?”

溫徹:“這裡根本就沒對齊!這麼明顯的符文,你沒看見麼?”

眾人:“……”

顧青在旁暗覺老板娘果真彪悍,又看馮千鈞,馮千鈞示意不要插話。新垣平便搓了幾下手,釋出法力,將地麵再次削平,其後重畫。

項述與謝安看著法陣出神,時而對視一眼,仿佛在做無聲的交流。

“這樣好看麼?”新垣平又問。

“算了算了,湊合吧。”溫徹皺眉道,朝陳星招手,示意他過來。

陳星走到陣中,端詳法陣,問:“什麼時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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