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 賀南方神清氣爽,一早就去了拳館找師傅練拳。
而李苒萎靡不振地坐在花園房的秋千上, 像是被吸乾了靈氣的人參果......滿臉都寫著——
人間不值得。
她待在花園房沒多久,賀南方便打拳回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半休閒服,小立領口下拉鏈一直拉至下顎線, 顯得人十分淩厲拔萃。
他從院子裡看見李苒坐在花園房,於是頓住進屋的腳步,轉彎便從外麵進來。
或許是昨晚睡得太好, 男人今天的臉色尤為容光煥發, 嘴邊的弧度比平日裡要高些。
他一進來, 便看到李苒頭靠在秋千繩結上打瞌睡, 秋千繩是粗麻編的結, 有碗口那麼粗。。
站在她身後,從李苒的頭頂看到她微微翹著的腳尖, 不禁皺眉:“怎麼睡在這?”
李苒抬了抬上眼皮, 用一種很費勁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瞌睡寫在臉上:“你說呢?”
賀南方揣著明白裝糊塗,要不是昨晚他半夜去她臥室。
李苒睡在外麵,一夜沒睡好?
不論李苒的臉色有多差勁, 賀南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他繞開這個話題, 朝她伸手:“吃早飯了嗎?”
李苒沒將手遞過去,而是掩著麵打了個哈欠,“你不回來,誰敢吃早飯。”
然後低頭慢悠悠地穿上拖鞋, 遊走回到客廳。
賀南方跟在她身後,見她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樣子:“下次跟我一起去鍛煉。”
李苒回給他一個“得了吧”的眼神,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們還哪有下次。”
李苒的話像一隻小小的蟲子在賀南方的心口上蜇了一下,他先是滿臉的淡漠,再等回味起這句話的意思時,心口卻暮地疼起來。
那疼痛雖比春天的風還輕,卻比風蔓延的還要快。
賀南方終究沒說什麼,那些霸道的,命令的,強令的話,遠不如現在的隱忍來的更合適。
他伸伸手,終歸沒牽住前麵飄著的人。
早飯桌上氣氛還算和諧,李苒吃著她熱騰騰的中式早餐,小籠包配海鮮粥。
賀南方一貫用他的刀叉,切著培根和三明治。
賀母則喝著她的美容抗衰老燕窩粥,精致地一口一口。
其間賀母欲言又止地看著賀南方,一整個早飯都是這個便秘的表情。
李苒抬抬頭,發現當事人賀南方目不斜視。
她塞了一個小籠包後,擦了擦油油的手,懟了懟賀南方的胳膊道:“你媽有話對你說。”
賀南方微微偏頭,手裡的刀叉碰著磁盤,聲音清脆:“什麼事兒?”
賀母含蓄地問:“最近公司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李苒在旁邊歪著頭,聚精會神地聽。
賀南方拿起一旁的餐紙擦手:“沒有,一切正常。”
賀母又是那副明明臉上寫著有話,但就不直說的樣子:“那你......”
賀南方嘴邊動了動:“嗯?”
李苒受不住這種婆婆媽媽:“公司沒倒閉,那你為什麼天天在家,不出去工作。”
賀南方身子轉過來,他一隻手旁邊是光可鑒人的刀,一隻手旁邊是鋒利無比的叉......李苒突然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是他盤子裡的那塊培根。
他就這麼眯著眼,嘴邊擒著淡淡的笑,看著李苒。
“我在家是為了什麼,你說呢?”
那笑意達不到心底,像是蒙了一層淺淺的煙藍色的霧靄,隔在兩人中間,真真假假,捉摸不透。
兩人對視兩秒後,李苒收回視線,心裡默念,彆再演戲了,雖然看著挺像回事的。
賀南方並不很在意李苒信不信他在家是真的“陪伴”她,但起碼男人內心還是有了一番“自我犧牲”的意識覺醒。
他用行動提醒李苒,他在為她“付出”,用自己分秒千金的時間在“陪伴”她。
但對此李苒內心毫無波瀾,甚至吸了一口小籠包。
吃完飯沒多久,李苒聽到院子裡停進來幾輛車,掃了一眼是賀南方的幾個智囊團。
雖然他人待在家裡,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辦公,人來齊之後,一群人便去書房開視頻會議。
李苒坐在樓下的花園房一邊畫著畫,一邊等大師過來。
八點五十時,周夫人和邱簌簌先到。
車停在院門口時,管家出去迎接,他隻當她們是平常拜訪,將人接進屋。
賀母暫時還不知道李苒今天約了“苦瓜臉”女德大師來家裡講課,等到幾位太太坐下閒聊後,周夫人不經意地提起,賀母才知道大師今天要來家裡。
賀母有些意外:“我怎麼不知道?”
周夫人也很驚訝:“李苒沒跟你說過。”
賀母擰著精致的眉眼,不知道李苒在打什麼主意,對周太太道:“今天恐怕不方便接待大師。”
周夫人忙問:“怎麼了?”
賀母指了指書房,輕聲道:“南方在家,他一向不喜歡家裡來外人。”
周夫人略有遺憾:“是嗎?大師可好不容易來一趟。”
但話鋒一偏又:“可我聽李苒說,她要請你們家南方一起聽課。”
賀母沒有接觸過這位女德大師,隻聽周太太說起過——大師是個很有本事的人。
她思略幾幾秒後,心想賀南方見見應該也無妨。
兩人話音剛落,門口便停進來一白色的麵包車,隻見麵包車身上噴著幾個紅漆大字:中華女德學院。
這一抹畫風像是在絕佳美景的西洋畫裡,潑了一灘狗屎一般,生出說不清的違和感。
賀母隱隱約約覺得這似乎不太正常:“大師,是什麼學校畢業的?”
周夫人笑著指著外麵的麵包車道:“上麵不是寫著呢,中華女德學院。”
苦瓜臉大師被幾個人簇擁著進來,李苒瞧見人後,便從花園房裡出來。
隨後施展出畢生的演技,熱情又殷切地將大師迎進了屋子。
大師一行人共有三個,分彆是苦瓜臉一號,苦瓜臉二號,和苦瓜臉三號。
反正李苒都不認識,見人全都尊稱一聲“大師”,將幾位大師哄的下巴高抬。
“三位大師請坐,稍等一會兒,我這就去叫我那短命的老公。”李苒將人帶到客廳後,便交給下麵的人接應。
女德大師坐在沙發上,跟賀母坐成對麵。
兩人互相打量一番,賀母微微點頭示意。
她雖聽圈裡不少太太提起過,倒沒有聽過女德。
“大師貴姓?”
大師沒有說話,反而揣著神情,仔細端詳賀母,麵露難色道。
“你三庭五眼有缺陷,容易克夫。”
......
賀母麵露詫異,不是震驚大師說的有多找到,而是驚歎大師說的挺準。
——賀南方父親確實逝世很早。
賀母驚訝的表情一顯露,正要追問。隻見大師神秘一笑,便不再說話,顯得神秘又便秘。
李苒跑去樓上的書房,賀南方正在裡麵開視頻會議。
她敲門進去,裡麵一眾智囊團齊刷刷地看過來。
李苒麵不改色地站在門口,朝賀南方招手,裡麵的人又齊刷刷地看向坐在會議桌頂頭的老板。
“賀南方,你過來一下。”
坐在會議桌上的賀南方點了下頭,然後神情自若地合上電腦。
不苟言笑地吐出兩個字:“散會。”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老板“散會”兩個字說的如同“下班”一樣,讓人精神振奮,幾秒的功夫,書房的會議桌上已經空無一人。
而每一位從書房門口經過的人,都要用一種說不清的眼神,向李苒行注目禮。
李苒:“......”
賀南方將手邊的筆記本收好,遞給身後的助理。
然後朝著李苒徑直走過來,他有輕微近視,開會時經常會帶一副金色的無邊框眼鏡。
李苒以前畫過一張他坐在會議桌上戴眼鏡的圖畫,一度被她珍藏在枕頭下很多年。
不過現在已經變成垃圾桶旁的碎紙片。
這會兒又突然見到他戴眼鏡,李苒眼神定了定。
她遊離的表情還有欲言又止的態度都告訴眼前人,他這副樣西裝革履,帶著金邊眼鏡的樣子,有多吸引人。
這個男人的出身,決定了他自大又自信的性格,也從不吝嗇發揮自己的魅力,不然也不會成為N市名媛們最想嫁的金龜婿。
李苒很快回神,淡淡地瞥開目光,試圖從男人英俊的麵龐和獨特氣質乾擾之下脫身。
賀南方低頭,高大的身影籠罩著他:“什麼事?”
她抵著門,平靜著心跳。
然後眼睛咋也不眨地說著鬼話:“你睡眠不好,家裡特地請了大師過來給你講經,現在就在樓下。”
一口氣說完,然後頭她也不回地跑了。
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
徒留賀南方一人帥而不自知地留在原地,自言自語道:“怎麼話沒說清就走了。”
王穩抱著他的會議資料和電腦,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插嘴:“李苒小姐那是臉紅了。”
而臉紅的李苒,實際上是剛說完鬼話,內心十分心虛。
她喝了口水,捂著心口:“真不習慣撒謊。”
幾分鐘後,賀南方下樓。
李苒正坐在大師對麵說話,見他下樓後,悄悄地對大師說:“大師就是他,是不是一副很短命的樣子。”
大師抬頭打量賀南方,被男人肅厲的眼神看的心頭一驚。
李苒小聲說對大師強調:“我......老公經常失眠,八成是我克的,您一定要說服讓他分房睡,好救救他所剩不多的壽命。”
大師欣然允諾:“我們專門做這個,放心交給我們吧。”
賀南方下樓後,看了李苒一眼,不知道她在打什麼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