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瑤在陳家大宅就跟邊緣人似的,偏娘家人不知她處境艱難,以為她該很得寵。唐旭最近傷養好了又開始出門活動,他打著陳家八姨太娘家兄弟的名號出去,結果讓人看了笑話。
紙包不住火嘛,就算是大宅裡頭的事多少也會透出風聲。尤其像她這種進門還辦了一場,結果一夜之後就失寵的,實屬罕見。
就有人說:“我早說了這些木訥小姐還不如窯子裡的好玩,一個個到床上就跟死魚似的。”
“你這話未免有失偏頗!呆板木訥隻關乎性情,無關貧賤。再說了八姨太那是什麼大家小姐?她家裡不是早就敗了?說到底破落戶一個。”
“這破落戶害人不淺,就說許家那個,他當初對不起錢小姐是真的,卻沒對不起唐瑤,結果你看看,現在姓許的是什麼下場?”
“還不光是他,你看馬駿!頭年拿她當眼珠子捧著,得個啥都往她跟前送,結果人家東西收了,人看不上。你說訂了親?那也能退的。”
……
唐旭很久沒出來,出來就聽著這些。
他惱羞成怒當場要發作,被彆人的家丁嚇唬回去,人灰溜溜回到唐家,在廳裡就一通好砸。
錢二姑聽說之後出來一看,隻見廳裡滿目狼藉,她粗略算了筆賬,算下來心痛得要死。
“咱家不比從前,唐旭你能不能懂點事?”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他又想到今日所受屈辱,以前哪怕唐家不算頂頂富貴,出去總歸有幾分麵子。如今是個人都敢在他頭上屙屎撒尿。
人就怕早年富貴之後家道中落,以前的朋友你沒法見,那日子真的難熬。
唐旭問她娘:“家裡成這樣是我害的?還不是我姐?因為她咱們才跟舅舅鬨翻的,可她呢,她這還耍小姐脾氣,都做了妾還不知道把老爺籠絡好,剛進門竟然就失了寵。”
錢二姑傻眼了:“你說什麼?你說你姐姐失了寵?這話你從哪裡聽來?”
“陳家大院天天有人進出,要傳出點風聲很難?”
錢二姑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她也顧不得這一地狼藉了,左右踱步,嘴裡喃喃自語說咋辦這下咋辦。
她怕的還不是女兒不得寵陳二爺不幫唐家翻身。
她怕唐瑤惹惱了陳二爺,陳二爺徹底不在乎她了,到那時馬家又該滋事。
錢二姑咬牙花錢去打點,想儘辦法見了唐瑤一麵,問她到底怎麼回事?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還鬨什麼?
唐瑤見著親娘就哭。
“我都不知道是為什麼,他在我房裡歇了一夜就不來了!他不來,我院裡做事的馬虎,廚房送來的飯食都是彆人撿剩下的,要個熱水洗澡還要三催四請……當初是你還說他喜歡我,我進門肯定得寵,我才同意上陳家做個姨太太。這就是你說的得寵!你還是我親娘你害死我了!”
錢二姑真是有苦說不出。
她也沒時間掰扯這些,又問唐瑤:“他找你那晚,你是不是沒伺候好?”
“我都躺平任他施為,還要怎麼伺候?”
錢二姑:……
“你就不能主動點熱情點?你是來做妾又不是來做正頭娘子!”
唐瑤想到陳二爺那歲數,她能擠出個笑臉已經很不容易,還要怎麼熱情?
錢二姑說了一大通,唐瑤就是沒辦法,辦不到。她氣得錢二姑當場就要吐血:“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見誰家小妾還要老爺哄?人家陳二爺前頭七房姨太太,你當他離不得你?左右我能說的全說儘了,我是為你好,你不聽,那好,你日子過不下去了也彆找我,現在家裡這樣誰都幫不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見過親娘之後,唐瑤其實還沒有完全清醒,直到她發現自己處境越來越糟糕,並且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時候七月份都過了,在有幾日就是中秋,天也有了轉涼的趨勢。
往年中秋,她都是在歡笑中過的,今年卻隻能寡著個臉看彆人笑。又要說唐瑤那模樣氣質,是屬於芊芊弱質楚楚可憐的,這種要是保養得好,臉看著水嫩,的確惹人憐愛。
可她這一年太苦,心裡的苦影響到人的麵相,她整個從氣質上就和以前當姑娘時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模樣,讓錢玉嫃看到都該驚訝。
要說以前,她們表姐妹兩個氣質是不同,但沒有誰能徹底壓垮對方,走一起是雙姝鬥豔。
如今再把她倆放到一起,那真是比不得了。
褪去少女氣質以後,從前的楚楚動人變成另一種讓人厭煩的特質,叫喪。做生意的尤其不喜歡這種,大清早看見就感覺能衰上整天。
唐瑤安了心想在中秋當日把陳二爺勾她房裡去,結果陳二爺一看見她,懷疑自己過的不是中秋而是中元,這是見了鬼啊。
陳六看著八姨太往前送,他爹則拚命躲,甚至扯出他娘來,說還有事跟太太商量,讓小妾們各自回去。
他一個沒忍住,捶桌大笑。
陳二爺沒好氣瞪他,陳六還是不怕,笑道:“我勸過的,我說你瘋了才想抬個作精回來,你說的啥?讓我想想,你仿佛是說‘你年輕懂個屁’……我果然太年輕了,欣賞不來這種,老頭子你自個兒納的妾,你好好享受。”
大過節的,親兒子差點把爹氣死。
陳二爺要收拾他,陳六說溜就溜,他溜了,他娘還得站出來安撫老爺:“小六混賬也不是一兩天了,您何必跟他計較?就當他是個屁,放了得了。”
“就是你!慈母多敗兒!”
“得了,我這當娘的管兒子去,您呢還是找八姨太去。”
陳二爺感覺巨虧,他虧慘了,他怎麼也不懂好好一個美女咋能在短時間內把自己作成個怨婦。還說她憑這長相就玩弄了許承則跟馬駿……不知道是年輕人沒見過世麵還是咋的,就這樣的,都能愛得死心塌地??
好在過完中秋之後沒多久,接徐大人班的京中勳貴就到了蓉城,他倆辦好交接,徐大人帶著家眷趕去彆地,新來這位走馬上任。
老爺們哪裡還顧得上後院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情,他們心思都放在衙門那頭,陸續有人想要做東招待新來的大人,他全都拒了,對外是一個說辭,說忙著了解本地情況,沒空赴約。
看著是青天大老爺的做派,卻更讓人慌張,本地富商一請再請,都沒請得動人。
過了一個多月,這位姓龐的三十多歲的大人親自做東,請本地一些把控經濟命脈的大商戶過去,說是認識一下,實際粗略的談了一場。
這次談話讓很多人放下心,都說龐大人可能真的很忙,蓉城這麼大個地方,一下交到他手裡,是要些時間適應。人家剛才把政務理順立刻就見了本地商戶,談的都是發展本地經濟的話題,沒有去挑各家的毛病,他的態度已經擺出來了。龐大人擺明是想搞出點政績,過幾年才好風風光光的調回京城。
他不光見了商戶,還有本地學子,甚至還有農戶,跟多數人的談話都是愉快的,也就是同學子見麵的時候,有人借機為李茂抱不平,說他是這一屆的同進士,因為沒等到吏部安排他跟同窗一起回到蓉城,想做個學官,卻因為得罪了本地一位混世魔王,處處受製,得了功名都有半年多這還閒在家裡。
龐大人問:“他若是真有冤屈,怎麼早不上衙門告狀?”
“告不著!誰不知道徐大人跟謝家好。”
“哪個謝家?”
“就是真金白銀堆滿屋的那個,本地最富的謝老爺家,謝老爺人還不錯,勉強算得上是厚道商人,他三兒子卻張狂得很,在本地橫行霸道,當眾辱罵讀書人不是一回兩回,誰要敢還嘴,有你好看。李兄就是得罪了他,明明有同進士功名,過得卻比秀才還慘。”
這話聽著是很令人唏噓,可是當官的也不能光聽一方控訴就信,龐大人想了想,吩咐底下分彆去李家和謝家請他們兩位過來,當麵對質。
李茂來得快些,當看到他,龐大人心裡信了一多半。
要不當初錢家怎麼會想同李家結親?李茂長得實在很占便宜,看著就像一身清正的讀書人。
龐大人問他幾句,聽他談吐還不錯,心想這人搞不好真是讓地頭蛇害了,便當這時,衙役回稟說謝家公子到了。
“讓他進來。”
龐大人已經做好準備麵對一個紈絝子,在見到本人的時候還是嚇得眼脫眶。
他盯著謝士洲看了半天,越看心裡越微妙。
……
這真是謝老爺的兒子?
要說謝老爺,龐大人見過了,這倆根本不像啊。反而他跟燕王殿下,像了少說有八成。
龐大人比燕王年幼幾歲,因為出身勳貴之家,他見過那位殿下年輕時候的樣子,要說兩個沒血緣的人能這麼像,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讀書人都在等著新來的青天大老爺發落這二世祖。
被他們寄予厚望的青天老爺已經忘了那出,他腦子裡全是燕王年輕時候那張臉,跟謝士洲對比起來一看,我的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