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蘇苑娘在內堂坐到子夜, 直到客人散儘, 又把明日的飲食起居所需之事皆一一安排妥當,方才起身。
這當中有兩個幫著管家的管事沒有來, 蘇苑娘吩咐的時候把安排他們的事務讓柯管家的代傳,臨走前,又與柯管家道:“明日他們手上的事要是辦不好, 就由你接管, 不要特意來稟我。”
至於錯了, 該怎麼罰, 就怎麼罰。
那兩個管事, 推托忙, 一天都沒來見過當家夫人, 柯管家心知是怎麼回事, 那兩人是大爺的人, 新夫人上馬, 他們獲大爺授意, 借故想生些端倪出來掃新夫人的威風。
這家不是好當的, 柯管家本欲幫扶著夫人一些,但一聽夫人有意把這兩個人的失責怪罪到他身上,柯管家心裡不怎麼痛快, 對蘇苑娘臨走前的這一特意叮囑更是心生反感, 拱手回道:“老奴回去就親自找他們當麵傳話, 至於……老奴手上的事情也多啊。”
“你是管家, 管家的事若是做不好, 不行,那就換個人能做好的。”蘇苑娘知道柯管家持仗的是什麼,但他持仗的再大,能大過她去?
這常府上下的人就是皆換了,常府亂成一團麻,對她亦有益無害。
“夫……”
“夫人”兩字尚來不及出口,柯管家就看著新當家夫人領著丫鬟們出門去了。
柯管家當場臉色青黑,沒來得及退下去的各大管事皆低眉垂眼,不敢看他。
常府的天,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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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苑娘回去後剛上床,滿身酒意的常伯樊就被扶了回來,他醉了,服侍他的小廝和幫忙的婆子在外屋一通忙,把他擦乾淨送了進來。
但他身上還是有著一股酒意,蘇苑娘躺了躺,還是嫌人臭,叫了守夜的通秋在榻椅上鋪床。
通秋聽令,就是在鋪床的時候小聲地問了句娘子:“娘子,姑爺明日醒來要是找不到你怎麼辦?”
“怎麼找不到了?”
“您不是……”
“沒一丈遠,睜開眼就望到了。”
她知曉通秋的意思,在世人看來,丈夫無論如何當娘子的都不能嫌棄,喝醉了更是要站他身邊服侍,哪有避之不及的道理。
但蘇苑娘現在卻不如此認為。
他難過了,那就難過他的去,她幫不上什麼忙,還會因睡不好跟著一道難過,這已是他給她添了麻煩,明日還有堂嫂要找她談事,要是因她沒睡好耽誤了事,更是他的罪過。
為了他們倆都好,還是他難過他的,她好過她的才是恰當。
“娘子,若是姑爺半夜渴了……”通秋道。
“等會兒你讓葉婆婆守在門口。”這不有下人麼。
“奴婢也在的,奴婢倒。”通秋忙道。
“你是我的丫鬟。”蘇苑娘看著她的丫鬟。
“是喔。”倒是這個道理,若是她沒睡足,明早侍候娘子洗漱怕得糊塗,知春姐姐也會說她。
“叫葉婆婆。”看丫鬟懂了,蘇苑娘甚是滿意。
“奴婢知道了,您現在歇下?”床已鋪好,通秋扶她,彎腰幫娘子抬腳上榻,替躺下的的娘子蓋被子。
“你隻管管我。”通秋要走時,蘇苑娘睜著明目,跟簡單忠厚、心裡隻裝得一二人、兩三事的丫鬟道。
“奴婢知道的。”通秋是個實心眼,自知自己的短處,心想著自己還是隻管服侍娘子就好,姑爺有姑爺家的人操持著呢。
這夜淩晨,酒意一過,常伯樊稍稍清醒,摸到身邊沒人,驚坐了起來,大叫了一聲“苑娘”。
聲音震醒了坐在內外屋中間圓門處的守夜婆子。
葉婆子慌忙進來,“老爺有何吩咐?”
“夫人呢?”
“夫人在榻上。”葉婆子趕緊點燃燈。
榻上的夫人也已被驚醒,偏過頭,與驚坐起來的男人對視了一眼,朝他額首示意她在著,便又回過頭,閉眼歇息。
她處變不驚,看樣子還打算睡,一身冷汗的常伯樊連喘了幾口氣,看著她安安靜靜躺著的樣子,不由地苦笑了起來。
“老爺,喝水。”葉婆子倒了杯水過來,小心翼翼地請示:“是夫人讓我進來侍候您的,您還有何吩咐?”
“南……”南和呢?一說,常伯樊想起長隨要早間才來,他搖搖頭,接過水一口飲儘,眼睛一直看著榻椅那邊。
把杯子給了婆子,他放輕了聲音,問:“夫人怎麼睡到那裡去了?”
婆子心裡早嘖嘖稱奇過了,新夫人真真是怪,身上連賢惠影子都找不到一絲,但新夫人再如何,也輪不到她說,她小聲如實回道:“夫人覺著您身上有絲絲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