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孩子這一事,蘇苑娘掉了眼淚,走之前還對蘇夫人戀戀不舍,如若不是眼看天黑在際,蘇夫人想著她得回常家,真真是想把她留下。
蘇讖訪友回來,看到女兒纏著夫人,走到哪就跟到哪,在一旁看著撫著胡須嗬嗬笑不止,女兒要走之時,還湊上前去問:“苑娘哪天回來也跟爹爹一天?爹爹在家等你。”
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蘇讖一問,蘇苑娘果真當真想了起來,看得蘇夫人牙癢癢的,敲了她一記,回頭就對老爺柳眉倒豎,母老虎再世:“休得再逗女兒。”
“我說認真的。”
“走走走。”蘇夫人揮蒼蠅一般,叫來胡三姐她們和管家,讓管家送女兒出去。
等到女兒出了門,三步一回頭走了,蘇夫人怔忡著歎了口氣,麵帶憂色和蘇讖說了此前女兒所說的話。
說罷,她問:“老爺,你說苑娘那夢做的可是真的?”
“她說是,我們就當是。”蘇讖一聽女兒哭了就神色淡淡,夫人一問就道:“伯樊是個好女婿,但我們也不要貪求過多,不要因著他比我們以為的好,就忘了我們最初的打算。”
他們又不是沒見過中途變卦之人。
“今年還好,常家事多,也想不到她的肚子上來,要是等到明年……”蘇夫人歎了口氣。
“明年又如何?隻要常伯樊不動心思,哪怕兩三年,也不過是多添筆風言風語而已。”
“誰知道呢。”蘇夫人搖搖頭,“到時候說罷,大不了我們接她回來就是。”
“夫人此言對矣。”蘇讖大讚,“苑娘的字畫已大有所成,等回來專心多練幾年,你就等著她名揚四海罷。”
和離回家,對他來說倒是成了女兒專心習作的事了,蘇夫人哭笑不得,但心底因老爺的這番話大定。
她女兒不是孤立無援的人,左右他們為父母的都會為她盤算出一條康莊大道來。生與不生,不是至關生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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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了要去京城,蘇苑娘盤算的事就要多了,就是在家裡想起了孩兒的事心中傷心,她也沒讓自己去多想。
這一世,她還是要等到孩子來。
等到她來,隻要常家有一點不對,她就帶孩兒走,由此她要做的事很多,她要確保能安全無虞地帶著孩兒走,還要保證孩兒的後半生衣食無憂,這中間,她不能等著天上掉餡餅,更不能讓父母過多給予,她選擇的事情,她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這時黃白之物就顯出它的好來了,是以常伯樊給她打了好多首飾,還給了她好多銀票,蘇苑娘都收了過來。
也當你養女兒了,往後你如若不差,我就讓孩兒叫你一聲爹爹——蘇苑娘收取常伯樊給的昂貴之物時,當著他的麵,就在心裡跟他說了。
常伯樊不知她心中所想,蘇苑娘願意收他給她定的種種,他高興得很,恨不得把她身上的所穿戴之物,皆換成他所給她定的。
在此期間,常伯樊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他要準備去京的一切所備,這段時日,臨蘇所在的鋪子生意也是分外紅火,尤其重中之重的家什作坊的好木料因多接了兩戶大戶人家的私訂,已所剩無幾,他要在去京之前,要去桐木縣一趟。
這趟他不僅要定新料,還要帶掌櫃過去認人,接手下麵的事情,遂這一趟他必要成行,便回家跟蘇苑娘說了一聲,要離臨蘇幾日辦事。
“要去幾日?”往常這種招呼蘇苑娘從不放在心上,隻當是常伯樊告知行程,好讓她有事能找到人,不成想這次常伯樊一說,她眼皮就跳個不停,蘇苑娘當下就慌裡慌張地抓住了他的袖子,急忙忙地問。
“來回五六日罷,苑娘不急,我很快就回了,回來了我們就上船去京。”常伯樊見她有些慌張,一怔,忙抓住她的手握著,又被她冰冷的手嚇了一跳,臉上剛剛揚起來的笑又止住了。
“不成,”蘇苑娘搖頭,用著另一隻手順著跳個不停的心,“我和你去。”
“咦?”常伯樊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
“我和你去。”
“不成,”換常伯樊搖頭說不成了,“我快馬去快馬回,五天,苑娘,為夫五天就回,可好?”
“我跟你快馬,我會快馬。”
“苑娘?”常伯樊攏緊眉心,不解。
“你去罷,我和你去。”生意要緊,蘇苑娘沒說不讓他去,她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不知人間煙火的蘇苑娘,她已經知道常伯樊所有的底氣,都來源於他的每一樁生意。
“為何要和我去?”常伯樊不明她此時執拗,眼睛不斷瞄著她撫著的胸口。
“我覺著我要是不跟去,你回來就看不到我了。”
這話一此,常伯樊心口劇烈一跳,猛地站了起來,看向了蘇苑娘,失聲道:“誰說的?”
“沒誰,隻是剛剛你一說你要去桐木縣,我就是這般想的。”蘇苑娘搖頭道。
常伯樊心神不寧,見她抬著眼,眼巴巴地看著他,還在等他的主意呢,常當家強自擠出笑容,“是了是了。”
他喃喃著,心中因她的話駭怕不已,心魂不定。
他也是這般想的。
不知為何,苑娘話一出,他就覺得此事極大可能發生。
回來就看不到她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想要她的命?
一時之間,常伯樊腦中閃過無數念頭。他頗為不安地在蘇苑娘的注視下再行坐下,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定了定神,強笑道:“為夫懂你所說的,苑娘不急,容我想想。”
蘇苑娘本來慌得很,但握著她的手一下子就變得冰冷,涼著了她,他的手突然涼了,她莫名就心安了下來。
要她性命,從來不是他自己的本意。
上世她無法原諒他,這世她也不能說自己已完全釋然,但隨著日子一日日過去,她已能看懂他對她的情義,她是已沒有之前那麼恨他了。
“那,我就不去了。”頃刻間,常伯樊下了主意,“我讓寶掌櫃代我走這一趟,他老練穩靠,是去之人的上上之選,再不然,旁管事去也可,他之前和我去過桐木縣,長山寨的人認他。”
“我和你去罷,我能騎馬,不會礙著你的。”蘇苑娘搖頭。
“是我在家,也不行嗎?”常伯樊兩雙眼皮跳個不休。
蘇苑娘還是搖頭,“你就帶我去罷。”
他的生意要緊,桐木縣那邊的主事她知道隻認他,管事去可能也行,但目前來說是取代不了他前去的。
“好。”蘇苑娘不知,她的話落在常伯樊耳裡,就是這次他不帶她出門她就難逃一死,常伯樊此時哪兒敢去想太多,一聽蘇苑娘的話,他腦袋就是一白,喘著氣果斷地道了一個“好”字。
一聲好,蘇苑娘就要跟著他起程,蘇府那邊收到消息,蘇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問蘇讖道:“這是何意?怎麼要去京城,還說要帶她出門談事情?”
蘇讖更不解,他跟蘇夫人不一樣,不解的事情悶在心裡想,這種涉及他女兒的事,他弄不明白就不舒服,是以他抬腳就走,“我去常府問問。”
蘇夫人著急知道此事,也不攔他,“快去快回。”
蘇讖到了常府,看到了一身嶄新勁裝的女兒。
蘇苑娘麵相柔美嬌嫩,是個讓人一見就想捧在手心的女兒家,蘇讖夫婦都會馬上之術,因經常帶著她出去玩,也教過她騎馬,但他可從不知,女兒穿上裝束簡單的勁裝後,身上居然能有颯爽乾脆之氣。
常伯樊不在府上,蘇讖過來見到的就是女兒,一看到女兒很是呆了片刻。
蘇苑娘剛換新衣裳就聽到父親來了,飛快換了出來給她爹爹看,沒成想爹爹卻是愣了,蘇苑娘不禁低頭打量著自己,生怕哪有不對。
她一低頭,蘇讖就回過神來了,他過來扶住女兒的肩膀,看著她還茫然懵懂的小臉,低聲問:“你告訴爹爹,常伯樊是不是要帶你出去風餐露宿?”
“爹爹?”
“就是他自己一個人吃苦不算,還要帶著你一起。”看著女兒天真的小臉,蘇讖捺著性子和她解釋,“美其名曰同甘共苦。”
這下蘇苑娘不解了,“不對嗎?”
“對什麼對。”蘇讖怒了,“在外奔波是他的事,關你什麼事?男主外,女主內,各司其職,各行其位,這是天道。”
是了,不能拋頭露麵,蘇苑娘懂了,點頭道:“爹爹,我不拋頭露麵,我就是隻跟他一塊兒去,我讓他帶我去的,他都嚇壞了。”
嚇得這兩晚覺都沒睡,眼睛底下兩個黑圈圈。
“是你要去的?”蘇讖傻眼了。
“嗯。”蘇苑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