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青筋一爆,甚是嚇人,蘇苑娘卻是不怕他的,挨著常伯樊坐著還往兄長那邊趨身,著急道:“哥哥,你彆說他了。”
爹爹一見常伯樊就笑得意味深長,跟個老精怪似的,沒想到了哥哥這裡也是如此,蘇苑娘這才知道常伯樊在她家的人麵前也不定好過,有些急了。
她倒不是心疼常伯樊,而是這不是他的過,就不要老說他了。
可此話聽在蘇居甫耳朵裡,就是妹妹偏袒妹夫的確鑿證據,還是當著他的麵說的,蘇居甫氣了個仰倒,一時之間,頭昏腦脹不已。
舅兄是氣著了,常伯樊卻是陡地高興了起來,他很是歡喜這被愛妻護著的感覺,嘴邊的笑意就像是刀刻在他臉上一般深遂,揮也揮不走,他克製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在嘴裡清了清嗓子,裝作慚愧再道:“是伯樊的不是,兄長教訓的對,是我對苑娘不周全。”
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蘇居甫怒極攻心,正要將勢就勢大肆攻擊他的不是時,卻見妹妹睜著可憐兮兮的美目哀愁地看著他,似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蘇居甫再行啞火,他腹中不缺挫擊常伯樊的詞,但怕就怕他話一出來,對麵的妹妹就掉眼淚,他沒擊潰常伯樊,反倒會把妹妹急哭了,那就是偷雞不成反蝕米了。
想及此,蘇公子瞪了不成器的妹妹一眼,又狠狠朝那笑得跟偷了腥的貓一樣可惡的翻了個白眼。偏偏此時他那妹婿還知道可恥,偏過頭不好意思地朝他拱了拱手,蘇居甫隻能沒好氣道:“行了,一起聽罷。”
這話偏了好一會兒,天色已黑。
蘇居甫還想趕緊著回去給夫人報平安,也不想耗久了,正了正臉色之後,把他腦海裡能想到的事皆與這夫妻倆道了一遍,還有因著妹妹的話,他特意朝她仔細叮囑了一遍蘇家本家和護國公府裡女眷的一些情況。
但女眷那邊,他知道的隻是表麵的那些事情,個中內情還是他的好夫人知道的更多更詳細,他把他知道的那些都說了後,與妹妹道:“這內院女人的事,哥哥知道的不如你嫂嫂知道的多,明天上午我讓她過來跟你仔細說說。”
妹妹說的對,這情況知道的多一點,去了有個什麼事也好應對。
蘇苑娘聽了忙道:“豈能讓嫂嫂親自過來,我早早過去一點就是。”
“明兒你們要備著中午跟我碰麵,在家等著,我讓你嫂嫂過來。”蘇居甫要走,拍桌定下之後腿一伸就準備下炕。
蘇苑娘錯愣住,“哥哥要去哪?”
“回家。”
“怎地不在家用膳?我讓明夏她們都備好了,現在抬上來就可以吃了。”
瞧妹妹急了,蘇居甫把靴子往上速速一拔,笑道:“今兒哥可過來就是來跟你們說事的,不是正式拜訪,回頭我帶著你嫂嫂和侄兒來才是。我就不在你這裡吃了,你嫂嫂這幾天神魂不定的,我在家呆的時辰也不長,早上我已答應過她說早點回去和她還有你小侄一家人好好用頓晚膳,不回去,她就又要擔心了。”
“是了,”蘇苑娘一聽就點頭,“嫂嫂這心中肯定還沒安下來。”
她也就不打算留兄長了,走到他麵前道:“那苑娘送您。”
這妹妹,說什麼她都聽,心地善良乾淨沒有雜思。蘇居甫這心裡是欣慰有之,擔心卻更甚,一時之間他心中五味雜陳,朝妹妹望去的眼裡滿是憐愛。
但願命運能厚待她,能遮住她的眼,不讓她見到太多人間醜惡,而那些醜惡也不會去傷害她。
可蘇居甫這一步步走來,早就不信芸芸之中那不可捉摸個人無法進行猜測控製的命運,他信的是那種能經自己掌握住的命運。
是以等妹妹送他到後院的門口,他就攔住了她,讓妹夫送他出門,在行至前院大門的路中,他與常伯樊道:“明日去拜訪的事,我早早就沒做讓你們嫂子跟著去的打算,你可知為何?”
“伯樊不知。”常伯樊坦然道。
“不瞞你說,你嫂嫂跟護國公府那邊當家的兩個有點交情,但跟本家那邊是交惡的。”蘇居甫淡淡道。
常伯樊頓了一下,道:“敢問兄長,是何種交惡?”
“你是苑娘的丈夫,苑娘在我家的寶貴你是知道的,在我這裡,你我就是一家人,我也不妨把緣由跟你說了。當年本家欺我年少無靠,想收回我們家在家族當中的分銀,但當家的那幾個男人不好出手,就讓內宅的婦道人家欺我辱我,經她們的嘴,我一會兒是拿著蘇家好心給我的分銀尋花問柳的浪蕩子,一會兒是不尊師長忤逆長輩的混帳子孫,好在你們大嫂家的人信任我爹和給我們兩家拉媒的恩師的品性,把你們大嫂嫁給了我,可等她與我成親後,隨我來京上門給他們請安的時候,那天本家內宅的幾個婦人就拿著這些事在你們嫂子麵前說嘴,你們嫂子當時護我之心急切,怒上心頭就與她們鬨翻了。”說及當時的情況,蘇居甫嘴邊起了笑,“你們嫂子英勇,帶著她奶娘,兩人戰了一屋子十幾個的魑魅魍魎,居然也沒落太多下風,當時也撕爛了好幾個的嘴。”
就是她自己也沒討著太多好,臉上身上皆掛了彩,頭發也被人生生拔走了好幾串,頭發都冒出了血,就是這事過去了好幾年了,蘇居甫想起心中也隱隱作疼,但這不便與妹夫多說,他略過了這些,麵容一肅,與常伯樊接道:“這事我跟本家較了個真,後來被幾個長輩聯手壓住,護國公府裡的那位伯公大人也發了話,讓我們一家人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事就被當作沒發生過,我跟本家還是正常人情往來,有什麼事他們請我我也去,但從此我就不讓嫂子去本家了。”
有些事蘇居甫作為男人不得不為,但不想讓妻子與他一道受氣,本家的臉色他是不打算讓給他生兒育女,操持家事的妻子去看了。
蘇居甫獨自一人在京撐著自家一門,一天比一天艱難的日子早就讓他沒了氣節,但那點子死都要護著家人的骨氣和血性還是有的。
說話間,蘇居甫臉色冷厲不已。常伯樊是過來人,他出生在父親憎恨元配妻子他母親的常府,少年喪母被親父算計,他這短短二十餘年間所經曆的齷齪屈辱艱難比其舅兄有過之而無不及,蘇居甫不用多說,他也懂了其舅兄話下那些難以說出口的未竟之意,他在瞥了舅兄一眼後就沉默了下來。
爾後,趁舅兄也不打算接著說之時,他道:“那明日之行,是一定要去的?”
蘇居甫點頭,過了片刻之後方道:“要去,隻要你不想往後跟護國公府毫無瓜葛,本家這趟必須要去,現在本家當家的那一位在護國公那裡雖是侄兒,但比親兒子還親,兩家如同一家,繞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