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裡鴻自然早有準備, 嘭地化為一蓬煙霧。
消失於宗權麵前,又出現在角落。
人影剛穩固,宗權手中的光刀已經飛了過來,她再閃躲, 光刀擦著她的頭頂飛過, 崩碎她身後的石柱。
也削掉雪裡鴻的幾縷頭發, 她警告:“宗賤人,你真的中毒了, 再使用法力, 將會加重毒素運轉。”
宗權上過一次當, 豈會信她。
他再攻,雪裡鴻上躥下跳著躲。被他追逐多年, 經驗十足。何況宗權再惱怒也不可能下重手,隻是要給她些教訓。
最終雪裡鴻挨他一掌。
出過這口氣, 宗權才收勢, 眉眼冷厲:“將門打開,我打了你, 違了律, 等回族裡解決完事情,自會去領罰。”
宗權轉身便往大門走, 走到門後仍不見門開, 想要一掌劈碎, 豈料竟覺兩肋下忽地一痛!
運氣檢視, 才知雪裡鴻不曾騙他, 的確中毒了,且毒素已經蔓延全身。
“你……”宗權轉頭,望一眼早被打翻在地的三足鼎,再看向雪裡鴻,怒急。
雪裡鴻從地上爬起來,“嘶”了口氣:“給你下毒可真是不容易。”
天武人體質特殊,天生對毒物之類有著極強的抵抗力,何況宗權這種修為。
一旦發現苗頭,他便能立刻清除掉。
故而,得先氣一氣他。
氣的他喪失理智,動用法力,加速毒素蔓延。
“你究竟想做什麼?”宗權腳下虛浮,旋即盤膝坐下,遏製毒素。
雪裡鴻指門,示意他外頭有盯梢的天武人:“天武貴族蠢蠢欲動,但一直不動,還是有些畏懼你。如今你回來了,他們的心弦繃至最緊,等著你最後的表態。”
“可你未去神殿,一會兒的功夫,來找我兩次,且還待在我這裡不走了,等同用沉默表態。這下,他們該徹底放心,為所欲為了。”
宗權瞪著她:“唯恐天下不亂,對你有何好處?”
雪裡鴻將凳子扶起來,麵向他坐著:“你應該問你中了什麼毒。”
宗權閉上眼睛:“不論什麼毒,除非你現在立刻殺了我,不然的話,隻需一個時辰,我便能清洗乾淨。”
雪裡鴻笑道:“這可是合歡教老祖的極|樂散,會讓人欲|仙欲死的好東西。”
宗權:“對於心無欲念的人而言,這種下作的毒,也隻是普通的毒罷了!”
“再怎樣心無欲念,你也是個男人。”
宗權正準備回話,忽聽見她輕笑一聲,聲音要比平時輕細幾分,不像她了,似個女人。
宗權警覺的睜開眼睛,瞳孔縮了縮。
他麵前的雪裡鴻換了套墨色長裙,解了束發的玉扣,一頭霜白的頭發披散在黑裙上,周身陰陽之氣,呈現的屬性為陰。
宗權:“你這個變態!”
“什麼變態,那些傳聞並不都是假的,至少我真是個女人,你以為我為何偷跑下界,這麼多年不回來,是為了什麼?……”雪裡鴻慢慢講著。
宗權原本不聽,隨後越聽越震驚:“這是真的?大祭司也知道?”
“當然了,我們雪裡家也不想如此,還不是怕你們天武人借機生事。”說著話,雪裡鴻風流嫵媚的撩了下頭發。
她的眼神帶了鉤子一般,鉤的宗權半響失神。
隨後麵色惶變,立刻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是被這淫|藥給影響了!
“雪裡鴻,你不要鬨!”宗權咬牙切齒。
“不信啊?”
宗權感覺到她走到了自己身邊,冰涼的手指從他臉上掠過,“試試便知道了。”
渾身輕顫,宗權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但這毒素似乎越來越壓製不住。
她將手伸進了他的衣襟中。
她在脫他的長袍。
她從背後抱住了他,滑膩膩的身體,緊緊貼住他的脊背。
宗權的忍耐力,處於崩潰的邊緣。
莫說在一個時辰內清洗體內的毒素,毒反而越來越深了。
看著他滿麵潮紅,額頭冒汗的模樣,仍在凳子上坐著、壓根兒不曾靠近他的雪裡鴻滿意極了。
翹起二郎腿,摸出工具來接著雕零件。
宗權中的不是什麼極|樂散,而是一種會墮入幻境的銷|魂藥,一旦陷進去,精力不耗儘是醒不過來的。
精力越旺盛的男人,醒的越慢,拿來對付宗權太合適了。
*
“我已經點撥過雪裡鴻,她並不算聰明,但也是頗有些心思的,知道怎麼做。”
通過手裡的光球,寒露注視著水晶宮緊閉的大門,“宗權隻需一夜不出,明日一早,刑攸便會來神殿,找大祭司‘請安’了。”
“娘,需要我做什麼?”曲悅聽了老半天,好像沒有自己什麼事兒,像個看戲的。
寒露:“世事無常,我不能保證接下來一切順我心意,看形勢發展到哪一步,我再交代你。”
曲悅懂了:“好的。”
就這麼陪著母親在雪山上站了一整夜。
翌日一早,鐘聲響起。
曲悅聽過這鐘聲,是從大祭司殿裡傳出來的。
隨寒露進入殿中,曲悅再一次見到了大祭司雪蟬,比起第一次見,她的氣機衰敗的更厲害了,顯然對於族中之事,已是有心無力。再看她臉色鐵青,正處於震怒之中。
下方站著幾位黑衣男子,刑攸為首。
殿內還有一人,另一位守護,凝霜。
凝霜手裡拿著張帖子狀的東西,見到寒露入內,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
“姑姑。”寒露上前請安,站在凝霜身側。
“凝霜。”大祭司示意凝霜將手裡的帖子遞給她。
隨著寒露將帖子打開,曲悅默讀著帖子的內容。
這是一封天武族的求婚書,是為他們的族長刑攸求娶一位神殿守護,續弦。
給出的理由是,族規中天女嫁給天武,是為了培育出類拔萃的後代。刑攸身為族長,乃天武族內拔尖的人才,而天女中最優秀的卻身在神殿,實在是浪費資源。
如今天人一代不如一代,為了更好的傳承下去,希望可以改一改族規,廢除掉神殿天女守身不嫁這一條。
沒說求娶誰,但意味十分明顯。
落款是一連串的名字,曲悅不認識,但肯定都是天武貴族的當家人。
曲悅在母親的意識海內,清晰的感覺到她在看到這張帖子時的愉悅之情,看來形勢的發展,非常符合母親的預期。
再看凝霜的臉色,可沒那麼好看了。
“刑攸。”大祭司冷冷看著他。
“卑下在。”刑攸頷首。
大祭司:“你們好大的膽子,可知這是瀆神的行為!”
寒露闔上帖子:“瀆神,會遭神靈降罪。”
刑攸不卑不亢:“都是為了天人族的傳承,相信神靈不會介意。”
大祭司:“宗權也答應了?”
刑攸:“他沒有反對。”
凝霜冷笑:“那不知邢族長想娶誰?”
刑攸仍舊麵向大祭司,從容道:“兩位守護誰都可以,畢竟我天武族提出這樣的建議,並不是出於我的私心。當然,我與寒露曾有過婚約,年紀相仿,她更合適一些。”
寒露一雙冷清的眸子望過去。
儘管刑攸這麼做,是符合預期的,曲悅依然難以平複心頭的惱意。
大祭司:“我當你們不曾來過,滾!”
刑攸一乾天武人卻站著不動。
寒露捏著帖子:“刑族長,茲事體大,需得召開族會,其他兩族也有話事權。”
刑攸沉吟片刻:“好,我這就去安排。”
退出殿中時,背對著寒露,他傳音笑道,“寒露,怎麼樣,可還懷疑我的能力?這些貴族悉數被我擺平,不會再成為你我之間的阻礙,我說過,要讓你成為咱們天人第一位嫁人的大祭司。”
寒露冷冷道:“也是第一個成為傀儡的大祭司,對吧?”
刑攸:“何必用傀儡這種字眼,夫妻之間,本是一體,你的便是我的,我的,自然也是你的。”
寒露沒有回答。
等這些天武貴族都離開之後,大祭司才重重的咳嗽了幾聲。
“姑姑。”寒露與凝霜上前一步,“還請您保重身體。”
曲悅感受到了母親的擔憂,再看凝霜,她的憂心也不似作假。
看來大祭司當年雖處死了她的戀人風槐,她對大祭司也是沒有多少恨的。
在她認知裡,風槐以族規被處死,大祭司沒有錯誤。
大祭司抬手示意她們自己無礙,穩住氣息,慢慢望向殿門處:“我大限已至,一直拖著,正是擔憂這些越來越放肆的天武貴族,放心不下你們,等著你們樹立威信,等著宗權回來,可宗權又是怎麼回事?”
兩人不語。
“我油儘燈枯,已無精力再去應付他們,須得立刻去閉關了。”大祭司微微歎口氣,看向她二人,“這場風波,你二人商量著解決,誰能將此事平息,祭司之位便是誰的。”
寒露問:“姑姑,隻要可以平息此事,任何方法都使得麼?”
大祭司的目光晦暗不明:“使得。”停頓片刻,又問道,“天命晷近來可有異動?”
天命晷是兩人輪流值守的,同時回道:“沒有。”
大祭司:“那便好。”
……
兩人並排走出大祭司的寢殿,剛跨出門檻,凝霜便冷冷傳音:“這一切都是你搞出來的吧!”
寒露不回應。
凝霜:“你步步為營,蠱惑著天武貴族鬨事,就是為了這張帖子?宗權眼下是不是也是中了你的套,被困住了?”
寒露這才道:“即使我不蠱惑,刑攸和這群天武貴族,就不會鬨事了?”
凝霜:“但至少不會這樣迫不及待!”
寒露:“與其他們一直左右觀望,消極抵抗,不如快刀斬亂麻。”
“莫以為我不知你打的什麼主意,你以為更改了族規,就能將你私通凡人的罪名抹去,然後你就可以揭發我了?”凝霜瞥她一眼,“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揭發你?”
“有件事,你不覺著奇怪麼?”寒露突然道,“雪裡鴻回來後,已向姑姑說了風槐還活著的事兒,但姑姑任何動作也沒有。”
凝霜道:“姑姑先前去往魔種,回來已是半死不活,哪裡還有精力。”
寒露道:“那姑姑說派我去魔種內,與天劫劍主商討一下魔種後續事宜,被我拒絕了,她也不再提了,不曾派你,或者其他人去,這又是否正常?”
凝霜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姑姑已經猜出與曲春秋私通的天女是你?派你去,是知曲春秋渡命劫失敗,想讓你一家人最後團聚?”
“應該是。”寒露道,“估摸著,也知道你無數次私自動用天命晷的事兒,不然剛才為何突兀的問一句天命晷。”
凝霜不太敢相信,姑姑一貫非常嚴苛,但凡族人犯錯,下手總是狠辣無情。
“身為大祭司,必須要有這種魄力和手腕。”寒露轉頭看一眼身後的神殿,“可你我陪伴在姑姑身邊將近兩千年,姑姑是當我們女兒一般看待的……”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兩個守護都有問題,都是死罪,但大祭司已經沒有時間再去培養一個新的接班人了。
這個原因寒露不知凝霜會不會想到,但她不會特意指出來,凝霜一貫感情用事,此時正是打感情牌的時候。
“你方才也聽姑姑說了,她強撐著一口氣,心病就是刑攸,還有這些天武貴族。”
凝霜若有所思:“你設局讓他們提前鬨起來,是想在姑姑仙去之前擺平他們,令姑姑安心?”
寒露微微頷首:“恩。”
她沒有說謊,為了曲春秋合道是其一,為了大祭司是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