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仙仙握著他的手,和藹笑道:“嗯,母後那會子擔心你再摔下床,所以臨時就讓人從庫房裡翻出那個軟毯出來給你鋪上了。”
嘴上這麼說,可她心裡卻暗道,那波斯軟毯鋪得可真不是時候,害得那瑞獸黃玉佩摔了也沒聽出個聲響來。
隨後,母子倆又親密地噓寒問暖了一番。
沒過多久,趙仙仙瞧著窗外一片黑壓壓的,感覺雨應該快要下出來了,擔心他一會子要淋雨,急忙讓他先回自己屋裡去了。
今日一大早起來時,天空就已經是濃雲密布了,空氣也是悶悶濕濕的,如今天色總算是完全黑了下來,連風也漸漸發出呼嘯聲。
雖說正殿和東西兩處偏殿之間,都有一道長廊,有廊瓦可以擋一擋雨,但這一看就是場滂沱大雨,便是頭頂有廊瓦也恐怕會淋濕些。
他如今還在養傷,若是再淋雨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送走了大皇子後,趙仙仙徑自回到內殿裡,抬眼瞧見鑲嵌在梳轉台上的大西洋水銀鏡時,才忽地想起小皇子的請求來。
昨日她與陳嫃玩得起了興頭,與蘇母敘了許久的舊,夜裡又跟皇帝鬨了一通,直接就將這事拋到腦後了。
她急忙轉身吩咐道:“清雲,彆忘了讓人將新進貢的幾麵西洋鏡,都送去小皇子那兒。”
“是!”清雲極快地應下了,正要轉身出去時,又想來一樁事兒來,問道:“娘娘,方才奴婢聽底下人說,禦膳房今日新鮮炒了瓜子兒,可要讓人去端些回來?”
趙仙仙想了想,笑說:“嗯,多端幾碟回來,本宮也許久沒磕過瓜子兒了。順便讓禦膳房的人,送午膳去上書房裡,玖兒和珒兒應該躲不過這場大雨了,讓她們直接待在上書房裡用午膳和午睡罷。”
“是,奴婢這就去辦!”清雲疾步出去給底下人派了活兒後,沒過多久就接過托盤上的幾碟瓜子兒,回到了內殿裡。
又在金絲楠木軟榻的小幾上,擺上茶具和幾樣精巧的點心。
趙仙仙這時已經在沉雲的伺候下換了一身輕便些的常服,又將身上的飾品都儘數摘下,麵上的妝容也洗淨了。
就坐在金絲楠木軟榻上,一隻胳膊支著下巴,另一隻手不停地抓起瓜子兒來磕,順便聽聽清雲說些逸聞趣事。
這些日子裡她一直因著各種大小事提心吊膽的,都沒留意過西京內外發生過什麼趣事了。
“奴婢聽說光祿寺卿最近又犯了事,直接就被擼官了。他的閨女早些年嫁給了兵部尚書家的嫡子,父親才一倒台,丈夫就急不可耐地說要休妻再娶了,結果挨了自己親娘的一頓毒打,最後才不了了之了......”
光祿寺卿就是當初聯合魏尚宮一起意圖貪贓的何大人,當時沒貪成,而且他在光祿寺裡根基頗深,皇帝也隻對他小施懲戒。
如今這幾年裡,朝廷上上下下都被皇帝進行了一番大清洗,所以處置起這些屍位素餐、蠅營狗苟的官員,也不像從前那般束手束腳了。
而打兒子的這位兵部尚書夫人,就是從前瞧不上趙仙仙,最後卻又幫趙仙仙擋開那些煩人的閨秀的韓夫人了。
韓夫人恨透了自家後院裡那些愛生事的小蹄子,所以當初才不喜趙仙仙這樣狐媚的妾室,後來知道了趙仙仙的身世後,才又翻過頭來幫她。
如今她自己的兒子想要乾混事,她自然是看不過眼的,直接拿起雞毛撣子,把人捆起來打了一頓。
清雲說著說著有些口乾舌燥了,趙仙仙瞧見她咽唾沫的動作了,順手就將小幾上的另一盞茶遞到了她手裡。
正巧泡的是一壺羅漢果菊花茶,給她潤喉倒是剛剛好。
近日趙仙仙的煩心事多,暑氣又重,所以有些火氣上頭了,不僅嗓子疼,連嘴裡都冒了個大大的泡,所以衝泡的茶都淨是清火氣的。
“奴婢謝過娘娘了!”清雲笑著接著了茶杯,痛快地一口氣將茶飲儘,覺得不夠解渴,又自己多斟了一杯。
喝過第二杯後,她才又接著繪聲繪色地說:“說起來這些日子,馮首輔一連告了幾日的病假,說要在家中休養。奴婢卻聽說,其實並非是馮大人自己病了,而是馮夫人似乎不大好了。”
頓了頓,又神秘兮兮地說:“而且奴婢聽底下人說,有些官夫人去馮府慰問時,聽見馮夫人一直念叨著‘孩子、孩子’的,也不知是不是這輩子都沒個孩子,所以才這般說個不停。”
趙仙仙麵露詫色,頗為不解地問道:“他們家不是已經將馮侍郎過繼到自己家裡了嗎?我記得馮侍郎和他夫人也是極孝順的。”
馮侍郎的夫人張氏,在前世的最後幾年裡,是時常進宮與她閒聊的,所以她對馮家也有些了解。
若是沒記錯的話,馮首輔的夫人雖然體弱,但似乎是再過幾年後才去世的,所以這次極可能隻是虛驚一場。
清雲卻儼乎其然道:“這過繼的兒子再好再孝順,到底是隔了一層的,況且還又不是親自養大的,過繼過來時,連妻子都已經娶了,哪裡有什麼情份?不過是想著死後有個人幫著摔盆罷了。”
內閣首輔馮大人是個高高瘦瘦的倔老頭,可以說是陳達以外唯一一個敢正麵跟皇帝對聲嗆話、針鋒相對的朝臣了。
如今他與他的夫人都年近六旬了,兩人相識於微末,一直舉案齊眉、伉儷情深,隻是膝下卻無兒無女的。
前幾年體弱多病的馮夫人,還欲為丈夫納一房良妾,好讓他留個子嗣後代。而馮大人聽聞後氣得直跳腳,又不敢對妻子發脾氣,最後權衡之下,隻好從族中過繼了個合適的嗣子。
那嗣子也就是當初頂了沈煥的官職的那位,如今的戶部侍郎馮佑光。
正在給趙仙仙捏著肩的沉雲,卻突然幽幽插上了一嘴:“奴婢倒是曾經聽姑母說過,馮首輔和他夫人,原是生過孩子的。幾十年前,馮大人攜妻一同赴京趕考時,孩子在途中被販子給拐了。馮大人高中狀元後的頭幾年裡,還大肆尋找過,後來實在是杳無音訊,才放棄了,也是自那之後,馮夫人的身子才越來越不好。”
沉雲口中的姑母,就是如今管理後宮諸事的劉尚宮,自從前任尚宮魏氏被逐到浣衣局後,就是由這位劉尚宮開始管事。
趙仙仙直接就驚得瞪大了眼,腦海中一片空白,連磕瓜子兒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前世一直是魏尚宮管事,而劉尚宮則是十分低調又不愛出麵的,所以她也沒將沉雲調回身邊來過,竟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樁陳年老事。
自從她今生把心思放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後,就格外聽不得這樣丟孩子的故事,於是急切地追問:“那馮首輔家丟的孩子是男是女呀?在哪兒丟的?具體是多少年前?”
沉雲被她這連珠炮似的一堆問題弄得有些懵了,麵露難色回道:“這......奴婢就不清楚了,姑母當時也隻是隨口跟奴婢提了幾句,可要奴婢再去仔細問一番?”
趙仙仙伸手推了推她,焦急地說:“你去問,現在就快去問罷!”
想了想,又急忙補了一句:“不對,你現在就去把劉尚宮直接請來,本宮要親自問一問。”
沉雲點頭連聲應下,火急火燎地就親自往尚宮局去了。
她前腳剛出去沒多久,後腳一個小宮女就進來傳話了:“皇後娘娘,昨日派去清涼寺的公公過來回話了,您可要見一見?”
“快傳!快傳!”趙仙仙聞此,當即就麵露欣喜。
話一落下,本就在簾外候著的太監就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規規矩矩地朝趙仙仙行了個禮。
趙仙仙抬手讓他起身,又感覺嗓子有些癢,伸手從小幾上端起一杯茶盞來。
那太監起身後,就彎腰曲背,拱著雙手,諂笑著稟告道:“皇後娘娘,奴才剛從南郊邊兒的清涼寺回來,第一時間就過來給你回話了!奴才這一回總算見著明達法師的真容了!還細細給他說了那玉佩的情況,明達法師略一思索後,就說要親自進宮來......”
趙仙仙才剛端著羅漢果茶喝了一口,聽著他這話,嗆得猛一陣咳嗽,整張臉都憋得通紅了。
清雲急忙幫她拍背順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
那太監話還沒說完,就被嚇得膝蓋一軟,直接“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麵上全是驚恐的神色。
趙仙仙拿起絲帕擦了擦嘴,又麵露遲疑地問:“你確定,是明達法師親口說要進宮來的?不是彆人亂說的?”
畢竟這位明達法師可是密教付法第十一祖,除了時常外出雲遊之外,等閒時刻都不會離開清涼寺,甚至也鮮少接見外客。
如今這傳話的太監,卻說他要進宮來了。這一時之間的,趙仙仙也是感覺有些難以相信。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對馮首輔這一家還有印象嗎?(*≧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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