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2 / 2)

在內殿裡環視了一周,他瞬間就猜到張德全說的那串佛珠被她藏在被子底下了,目光又轉到榻尾的小木幾上擺著的那碟飴糖,劍眉微挑,笑問:“這碟糖是禦膳房送來的?”

趙仙仙小心地將蓋在腿在的被子推開一邊,爬過去榻尾,撚起一塊麥芽飴糖,答道:“是臣妾突然想吃,今早醒來後吩咐禦膳房做的,剛剛才送來的。”

皇帝直勾勾地看著她小口小口咬著,吃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伸出粉嫩的丁香小舌來,舔舔粘上糖後有些黏的唇角。

他心裡莫名一陣躁動,低聲調笑道:“朕也想吃了。”

趙仙仙瞟了他一眼,伸出右手從碟子裡撚起一塊遞給他:“陛下可要嘗嘗看?”

皇帝盯著她左手拿著的被咬過的那塊,低低地笑,也不說話。

僵持了好半晌,趙仙仙拗不過他,隻好將左手上吃剩的那塊麥芽飴糖遞過去,他微微垂頭,就著她的手整塊都吃了,還順勢嘬了嘬她的手指,舔乾淨上麵殘留的糖汁,眼底的笑意更甚:“味道確實不錯。”

趙仙仙臉上一熱,抽回手後彆過身去不看他,嬌嗔道:“陛下明明不愛吃甜的,就愛這般戲弄臣妾。”

皇帝從她身後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肢,語氣有些悶悶地說:“仙仙喂的,自然不一樣。”

兩人就這麼緊貼著靜默了良久,趙仙仙見他不說話,更不像要走,心裡生了些困惑,便試探著問:“陛下到底是為了什麼過來的?可是聽說明達法師進宮來了?”

皇帝見她並沒像前幾次那樣打馬虎眼,反倒主動跟自己提起,心裡多了些喜意,便低低地回了聲“嗯。”

趙仙仙轉過頭來,對上他墨黑深邃的眸子,揶揄道:“陛下莫不是連個和尚的醋都要吃罷?”

心裡覺得好笑極了,難不成在他心裡,自己還是個厲害到能讓和尚還俗的仙女了?

皇帝頓時有些慌了神,緊張地彆開了眼,片刻後,才又穩住心神,意味深長地望著她:“仙仙應該知道朕在想什麼才是。”

趙仙仙微微一怔,秀眉蹙起:“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皇帝大手一伸,就從軟絲薄被底下抄出那串小葉紫檀佛珠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趙仙仙又是羞又是惱的:“這是法師讓人轉交給臣妾的佛珠,說不準是有什麼用處的,陛下把這想成什麼了?”

他呼吸一滯,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望著這一張嬌豔俏麗如春日開的最盛的牡丹一般的容顏,忽而歎了口氣。

趙仙仙聽他莫名其妙歎氣,也有些不耐煩了:“皇上有話直說便是,歎什麼氣呀?”

皇帝無奈,伸出食指點了點她那因為不滿而嘟起的櫻唇,低喃道:“仙仙許多事都不願與朕細說,讓朕怎麼直說……”

趙仙仙星眸微嗔,便要掙開他的懷抱站起身來,可又被他手疾眼快地握住了纖細的手腕,就這麼輕輕一拽,又被圈進他寬厚的胸膛裡。

他溫溫熱熱的呼吸儘數噴灑在趙仙仙小巧瑩潤的耳朵上:“仙仙彆亂動。”

耳畔被他燙人的氣息拂過,趙仙仙渾身掠過一陣若有似無的癢意,坐他的腿上整個人都乖順了下來,生怕他青天白日的就起了反應,不管不顧地就要弄自己。

就這樣,兩個人毫無縫隙地緊貼著,可就都不吭聲,於是內殿裡隻剩一片寂靜。

又過了好半晌,她聽見頭頂傳來低低的笑聲,抬頭一看,猝不及防地就對上了他深邃幽黑的眼眸。

隨後,他又附在她耳畔,略有些突兀地說道:“孫蘭就是沈嵐的事,朕早就知道了。”

趙仙仙心中猛地一驚,僵硬地轉過頭去看他,啟唇本想問他是怎麼知道的,又連忙止住了。

自己這個笨腦袋瓜子,怎麼玩得過他,說不準早就露出破綻來了。

皇帝俯首在趙仙仙的後頸、耳垂、臉蛋落下細細密密的吻,壓低了聲音問道:“仙仙心裡到底是打算怎麼處置她的?她前世那般惡毒,為什麼還故意瞞著朕,不讓朕處置她?”

趙仙仙貝齒輕咬了咬下唇,遲疑片刻後,才抬起眼眸望他,但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解釋才好......

。。

朱雀門街東第四街的勝業坊,馮首輔府。

柳太傅一下值後,就徑自往馮家宅子來了,手上隻提了一壺方才路上買的清酒,以及從上書房帶出的一副棋盤、一張棋譜。

經過下人的通報,他才一進大門,就見到從主院裡走出來的馮首輔了。

隻見他穿著竹青色的雲紋長袍,年近六旬仍然儒雅翩翩,身材頎長清瘦,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就能看出是個脾氣不好的倔老頭。

柳太傅拱手作揖,笑道:“馮老弟,許久不見,彆來無恙啊!聽說尊夫人有些不適,如今可大好了?”

一聽他提起妻子,馮首輔心裡就有些不好受了,請來的大夫禦醫都說她是心病,吃藥隻能調理調理,卻不能根治......

他最近幾日私下找了幾個與當年那個孩子年齡相仿的人,帶到妻子麵前,想要裝作找到那個孩子了,好讓她心裡頭順暢些,身子也恢複得快些。

可妻子一眼就看出那幾個人都是假的,反倒愈發傷心了。

但他極快地收斂起心緒,也朝柳太傅拱手作揖回禮:“多謝柳兄關心,如今內人已經好些了。柳兄快請進罷,方才聽下人說您大駕光臨,都有些不敢相信了,你我真的許多年沒有相聚過了。”

這些年來,因著馮首輔行事決斷的風格,在朝堂上樹敵無數,後來索性連原本親近的同僚都漸漸不往來了,免得生出事端來。

言罷,兩人一起走進了正堂裡坐了下,繼續寒暄了一番。

柳太傅突然拿出一張棋譜遞給馮首輔,一邊捋著自己霜白的胡須,一邊笑道:“馮老弟,可看得出這棋譜裡下黑棋的是誰?”

這張棋譜是他按著今早與小皇子下的棋局繪出來的,白棋一方是他,黑棋一方則是小皇子。

馮首輔挑了挑劍眉後,慢條斯理地打開這張正對折著的棋譜。

一瞧清楚這棋譜後,頓時就起了興致來,擰著眉頭,全神貫注、仔仔細細地分析著雙方的步驟。

“怎麼樣啊馮老弟?黑棋那方的風格是不是像極了當年的你?”柳太傅見他深深陷入其中,不由得笑出聲來。

馮首輔先笑著覷了他一眼,又繼續垂首研究手裡的棋譜,眸中的讚賞完全掩飾不住,驚歎道:“妙哉妙哉!敢問這是何人與柳兄對弈時的棋局?簡直比馮某年輕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柳太傅眉開眼笑道:“這麼多年了,馮老弟居然還記著愚兄下棋時的風格,這麼一下子就看出白棋是愚兄了?”

頓了頓,他才意味深長地笑說:“這下黑棋的人,馮老弟恐怕怎麼都不會想到,這個是六歲大的小子罷?說起來,這孩子不僅下棋的風格與你相似,連身上都很明顯有幾分馮老弟的影子。”

馮首輔眼底漾開一絲笑意:“六歲大的小子?身上也有馮某的影子?倒真是有意思了!敢問是誰家的......”

他這話還沒說完,可電光火石間,突然就想起來什麼來。

先前找來的那幾個人,都僅僅隻是年齡相仿,外貌也與自己有幾分像的。

若是柳太傅口中這個六歲男孩,真如他所說的這般,身上很明顯有自己的影子,興許也可以帶到妻子麵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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