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廖安西才知道供銷社裡這三件東西都一個色,沒有其他款式。母親給的票據全都兌換成實物, 手中還有一些錢也沒地方花。
廖安西低頭看了懷著的小丫頭, 肩膀無力地塌了下來。這邊的空地也很快被人占領, 虛摟的手又落到小丫頭腰上。
張小凡垂眸, 掩下眸中喜意, 緊跟他的腳步。
廖安西帶著小丫頭穿過擁擠的人群, 來到賣雪花膏、手表等貴重物品的地方, 這邊的人和鬨市區的人相比較而言,真的少太多。不過每一個櫃台前都圍著幾個人看商品。
他送開搭在張小凡腰間的手, 轉而握著她的手。
手虛空的握著她,張小凡爪子用力, 變成緊緊纏繞在一起,眉眼彎成月牙。
廖安西眉尾一抖,見她開心, 也就隨她去了, 害怕又把她弄哭。以前小丫頭受再大的委屈也沒見她哭, 最近被母親養的越發嬌氣。
兩人手拉著手往前走,眉眼染上喜色, 一看便知兩人是一對新婚小夫妻。
林鳳蹲在暗處撅了撅嘴巴,衝著女婿搖手。
吳衛國識趣地背過身子假裝整理貨物,搞砸小舅子約會天打雷劈。
母親說姐夫就在這一片上班, 廖安西拉著小丫頭來回找了兩遍也沒有找到姐夫,難道姐夫調到其他地方賣東西了?
廖安西找一個店員問道,“你好大姐, 吳衛國在什麼地方賣東西?”
林鳳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子就在隔壁。
大姐正忙著給顧客介紹產品,又不是生活用品,價格又貴,十天半個月賣不出去一件很正常。
這幾天農民發了票據、工人們也發了票據,她還想趁著大家手裡寬裕,多賣些東西,哪有時間理不買東西的人,故隨便指了一個方向,又拿出十二分熱情給顧客介紹產品。
廖安西謝過大姐後,順著大姐指的方向找過去,來回找了幾圈子也沒有找到母親和姐夫。
現在正是搶購高峰期,人多而且亂,等人少了,他再一個個櫃台找。
兒子走了,林鳳站在不礙事的地方看著女婿賣東西。
吳衛國壓力巨大,提起精神、揚起笑臉,用親切耐心的語氣和顧客介紹產品,爭取多賣幾件,不能在丈母娘麵前丟臉。
兩人在人少的地方漫無目的走著,廖安西腦門子打結,難道一直走下去嗎?
張小凡一臉囧態,走到縣城裡已經很累,到了供銷社還要走,他們已經繞著供銷社走了十圈,期間廖安西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
領導來買信紙和墨水,老貓殷勤地給領導介紹,並打包裝好送到領導手中。“大哥。”
李勝利東西放進軍綠色單肩包裡,斜身靠在櫃台上和老貓說會兒話,似乎等什麼人。
快要跨到雷池裡,大家騰一下蹦起來往後退。
賣紙筆的地方基本上是為紅袖章服務,隻有他們來買紙筆,老貓才不會亂咬人。有些人有事用到紙筆,托人找紅袖章,讓紅袖章在中間當牽線人,才不會被當做人民的敵人被抓走。
老貓眯著眼睛懶散地盯著屬於自己的區域,人這麼多,大家拚命搶東西也不看路,也許能抓住幾隻瞎眼老鼠,讓領導看到自己的辦事能力,好把自己從預備紅袖章提到正式紅袖章。
老貓害的人多了,這片區域成了不能跨越的雷池,沒有人嫌棄日子過的太艱難,還要更艱難。
老貓失望極了,很久沒有抓到臭老鼠。有一對傷風敗俗臭老鼠進入他的視線中,老貓眼中閃現寒光,露出利爪。
“大哥,那個人我認識。”老貓指著繞道行走的兩人,上次問過吳衛國,打聽過小舅子的情況,“男的還沒有結婚,大白天的亂搞男女關係。”
李勝利順著老貓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嘴角下彎。臥槽你大爺,慫包。
兩人手裡拿著結婚用品,又穿著新衣服,應該要結婚了。這小子真的聽他瞎扯的話,把女同誌掛在褲腰上,害怕女人跟著彆的男人跑了。
老貓爬上櫃台跳了下去,衝到兩人麵前,攔住兩人的路。“呦嗬,小娘們長的真勾人,一看就是狐媚子。古有蘇妲己、楊玉環禍國殃民,長著一張狐媚臉,威脅國家安穩,必須抓了跪在長街洗去一身罪孽。”
他讀過幾年書,很容易在人身上按一個罪名,把罪名上升到國家的層麵上,沒有人敢反駁他說的話,除非他想和國家作對。
哄鬨的供銷社瞬間安靜,同情地看著這對年輕男女,被老貓盯上的人不是被糟蹋,就要死。除非她能忍受住屈辱,才能死裡逃生。
熟悉的話,熟悉的口吻,噩夢、屈辱曆曆在目。為什麼在她快要抓住幸福時突然出現,打破她的美夢。
她到底經曆了什麼,身上有一座山,壓的她挺不直脊梁,一瞬間身上籠罩著一層死氣。
廖安西把她圈在懷裡,揉著她的腦袋。
趙小蝶狠心買了一瓶香水,把香水噴到耳後根。懷著美好的心情往前走,揉了揉眼睛,她找到了組織,廖混混和壞分子倒黴了,沒有比這個更讓人開心的。
“衛國,前麵發生什麼事了?”太安靜了,林鳳極不適應。
吳衛國伸著脖子看了一眼,阻止道,“媽,彆過去。老貓又陷害一個人,他隻要看哪個人不順眼,就會按上罪名,把人給抓了。”
林鳳低頭瞧著自己的窮酸樣,哪個人看她這個樣子都不順眼,她還是老實待在女婿身邊。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讓老貓更加開心,“保護狐狸精,想當紂王不成?國家要不起濫殺無辜的人。”
老貓喜歡嘚瑟自己的學識,用曆史上的兩個千古罪人將兩人打上國家罪人的標簽,罪人有手下,隻要有人敢為兩人說話,把他們也打算罪人標簽,一石N鳥。
大家都知道老貓亂按罪名,他們不斷後退,多說一個字,老貓把他們當成紂王、妲己的手下,他們也要跟著倒黴。
“李勝利好久不見。”廖安西看到熟悉的人,心安定下來,便微笑地和老朋友打招呼。
“慫包你他N的真慫。”李勝利二話不說直接踹老貓屁股,嘚瑟道,“這才叫真男人。”
“哎呦···”老貓齜牙怒瞪···縮了氣焰,領導打他哪敢反抗。
“張小凡,有些怕生。”廖安西眼中流露出無奈、心疼。
“啥時候結婚,老子沒時間參加婚禮。”李勝利不屑嗤笑道,彆以為認識老子,對老子笑,咱倆就是朋友。
“···”廖安西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臉憋成豬肝色,“小凡,你說我是老男人後麵發生什麼事我不記得了,媽有沒有說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人家正驚恐著呢,不過這句情話她滿意極了。
小丫頭脊背鬆軟了,廖安西鬆了一口氣,為了小丫頭,他不顧麵子說出了一輩子最丟人的事,臉皮子變的緋紅。
“十一月一號。”張小凡悶聲道,羞怯地離開他的懷抱,大白天抱著一個男人,丟死人了。
“十一月一號。”廖安西一本正經道,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嚴肅。
李勝利笑哭了,不就是二婚,哪裡老了,娶一個媳婦把慫包樂傻了。
他掏出五塊錢走到兩人麵前,斜咧著嘴角,勾著眼角,哼了一聲,“都說不去了,還告訴我時間,給你五塊錢當賀禮,彆叫我去啊,那天老子有事要做。”
廖安西捏著一角使勁抽,把錢塞到小凡手裡。
張小凡輕咬唇畔不讓自己笑,女人管著男人的錢。
李勝利斜眼瞥著慫包,臉上肌肉抽了又抽,努動著嘴巴對準肥大的屁股踹了一腳。
老貓剛從地上爬起來,再一次撲倒在地上,不敢哀嚎,這次他可什麼話也沒有說。他要是知道男人和領導認識,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往狐媚子身上套鏈條。
“單獨給你弄一桌菜,辦完事來也行。”廖安西眯著月牙眼,裂開一口大白牙。
“昂~”李勝利嫌棄地瞅了眼他,“這個女人比上一個長的好看,拴在褲腰上彆放下來,免得又給你戴綠帽子。”
張小凡一直低著頭,緊抿著唇,她才不會呢!
“同誌,我是下鄉知青。張小凡原名叫張瑾兮,她的外祖母是格格,曾祖父是正黃旗親王。我們國家在風雨炮火中苦苦抗爭百年,全是韃子造成的,他們的後代是國家的罪人,子孫後代要像秦檜一樣跪幾百年,幾千年贖罪。”周小蝶憤怒地高舉手道,張小凡的親人是曆史的罪人,憑什麼日子過的比根正紅苗的她還好。
她是父母的老來女,母親在四十多歲生下她。父親參加抗*日、解放戰爭,立下赫赫戰功,因為母親身份的原因,被有心人利用,鼓動亂份子把父親拉下台,從而坐上父親的位置。父母、兄長全被迫害至死,張家隻留下她一個人,母親不能用金錢衡量的珍寶被人霸占···張小凡忍不住苦笑。
“她是壞分子,在城市裡接受批D,被派到鄉下改造,我們都知道。”廖安西疑惑道。
“張小凡吃得好、睡得好,還有人幫她乾活,分明是享福,哪裡是改造。”周小蝶張牙舞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