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九七七(1 / 2)

大夥兒嘴上發發牢騷, 國家什麼情況他們心裡門清,也知道先緊著領導們安裝吊扇。見廖安西打馬虎眼、討饒,頓覺沒勁, 就沒有多做糾纏,不過走的時候又逮著他調侃一番。

“這當領導就是不一樣, 官架子擺的真像那麼回事。”馬秀秀扯了扯臉上的肌肉,壯似湊趣調侃。準備廖安西接話,趁機隱晦暗諷廖安西耍心機,小心眼不給她家裝吊扇。

廖安西怕了這些家屬, 叫了聲‘老江’, 帶人趕緊溜,怕這些家屬變得法的打趣人,明明是個有血性的男人,卻被她們說成矯揉造作的娘們, 關鍵旁邊一群大老爺們大聲核嗬斥媳婦, 他總覺得火上澆油。

“!!!”馬秀秀正在醞釀措辭,該死的姓廖的看都沒看她一眼帶人就跑,真當她是死人!

“哈哈···”一群人發出殺豬般的笑容,“還真嬌羞的跟個婆娘似的。”

“我跟你們說···”馬秀秀無非說廖安西目中無人,濫用權利。以前她還知道收斂點, 如今郭平升職了, 感覺十分良好的擺出領導家屬的架勢,雞毛蒜皮的事被她調節的演變成大矛盾。

在場的人真心沒有一個人想理她,連帶著不太願意和郭平走近。

馬秀秀口水狂噴說的特彆起勁, 從頭到尾聽到底的人更加看不上馬秀秀。

“存在感特彆強的女士真有意思!”江文清餘光瞥見四處蹦噠找存在感的女士。

他隔著老遠都感覺到沒有人待見她,可她還無可自拔陶醉在自我演講中,這樣的人永遠活在臆想中。

“可不是!”廖安西可不想多提她,嫌棄侮辱智商。

兩人上了樓,打開門頓感毛孔舒展,舒涼的風吹到人身上,讓人精神一陣。

小胖墩大爺似的四仰八叉躺在沙發上,緊貼性特彆好的工字背心緊緊貼在他的身上。聽見開門聲,懶散的回頭叫了一聲‘叔’,看到有陌生人,立刻爬起來規規矩矩叫‘叔叔’。

江文清誇了句孩子真懂事。

“小凡,我們廠長,老江留下來吃飯。”廖安西半截身子探入廚房,他不屬於汽車廠的人,要自己買菜做飯。

張小凡擦乾手上的水出來和江文清打招呼,又鑽進廚房。

“嗎嗚嗎嗚~~”

抑揚頓挫的喵叫聲吸引江文清的目光,粉嫩的小姑娘被裝進繡著粉驢的睡袋裡。

小懶貨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脖子往前伸,乾嘔幾聲,又接著哭。

廖安西招呼老江坐下,不忍心瞅著作怪的小人兒,“剛入夏她就穿不住衣服,沒吊扇還好,在她肚子上搭一塊巴掌大的小布。這有吊扇了,可不能由著她的性子,生病了可就不妙。”

廚房裡傳出一道聲音,“彆管她,鬼機靈專門等你回來才鬨騰。”

“嗯。”

小胖墩板正身體坐直,妹妹易生病,每次都要熬好長時間才能好,姨姨說不能由著妹妹的性子。雖然妹妹哭一聲,他的心揪疼一下,但也不會幫妹妹散開小被子。

小懶貨鐵了心鬨騰,臉憋的鐵紅。廖安西歎口氣虛點她的額頭,小人兒睜開春雨洗滌過的花瓣眼,嬌豔盛開的桃瓣唇‘嗎嗚~’,嫣紅小臉縐成桃核,嘶啞喵叫,他心都揉成一團。

小懶貨落入一個熱哄哄的懷抱,極難受扭著小屁屁,‘嗎嗚、嗎嗚~’撓你心肝子。

小廖抱著小姑娘到房間裡,沒人招呼他,江文清氣定神閒坐著欣賞客廳擺設,被一副副雋秀的墨寶和山水、人物畫吸引,等他回神,小姑娘雙手、雙腳被布包裹著,身上穿著短袖衣服,露出一截玉白的皮膚,正眯著眼睛歡快的揮動四肢‘噗噗···’自娛自樂。

沒有聽到閨女哭鬨,張小凡失笑地搖頭,閨女剛烈的性子必須要改,瞧,不管她自動不鬨了,次數多了,知道哭鬨不管用,自動就不會作。

等她飯,閨女‘啊噗、啊噗···’翹著四肢,‘啊啊···’不知道說什麼!她隱晦地看著侃侃而談的老男人,晚上再收拾他。

“你的意思讓鐵皮玩具廠生產玩具車,我們生產驅動車運轉的核心零件?”江文清打起精神聽他細說。

“兩廠合作,”如今他追求的是絕對的話語權。汽車廠工人對製造汽車有著極大的熱忱,雖說到吊扇廠獲得了他們渴望已久的地位,但每次下班回到汽車廠會勾起他們的遺憾。廖安西當了許多年的老師,能夠揣摩透技術員的心理,在技術員遺憾達到一定程度,突然告訴他們廠裡要研究能跑的玩具小汽車,他們定會拿出十二分精力。當然,他不可能隻讓技術員參與這項研究,還要提拔新人,新舊思想碰撞,他很期待未來是怎麼的場景。

江文清聚精會神聽他分析,廖安西繼續說,“這批新員工剛入廠,我觀察每名員工對基礎知識掌握的熟練程度,發現很多人沒有接受高中教育,就被推薦成為工農大學生,大學學的也是雲裡霧裡。”他停頓了一下,“裡麵倒是有十幾個好苗子,另外許多工人也肯下功夫補短板,再觀察幾天。”

教育如此,他們又能說什麼。江文清原本不滿上級把他掉到吊扇廠,此刻沒了不滿,他的血液四處流竄,小廖的一番話點燃了他的熱血。

能夠自己跑的電動玩具小汽車!

江文清越想越激動,想和小廖碰一杯,好家夥,這家夥家終年沒有酒。飯做的確實不錯,彌補了沒酒的缺憾。他也不是非要喝酒,興趣來了,就要抿上一盅酒。

“哇···”

她把奶瓶遞給老男人,張小凡走上前拍了拍閨女的小屁股,抽掉濕漉漉的尿布,重新在她屁股下麵墊了張乾淨的尿布,用寬布紮上尿布係在腰上。廖安西見狀把懶閨女放在飯桌邊的長椅子上,奶瓶放在椅子上,懶閨女臉貼在椅子上、小手護著奶瓶吃的津津有味。

閨女在老男人那裡,張小凡把尿布放在洗漱間泡著,這才得空吃飯。

江文清感慨,兩口子真沒把他當外人,不過也讓他倍感自在。

吃完飯,廖安西送他回家,正巧在廠房大門前遇到餘廠長,餘廠長順路送江文清回家。

廖安西晚上受到殘暴的揉搓,次日不管流了多少汗,也不解開衣領子,很光榮受到大家熱議。

對於昨天傍晚商量好的事,兩人隻字不提,留心觀察工人們。

工人們早習慣副廠長有事沒事到廠房裡溜達幾圈,新來的正廠長也是如此,被副廠長鍛煉出極強的適應力,下午他們就能無視正廠長站在他們身邊。

老男人那邊的事步入正軌,領導之間關係融洽,工人們乾勁十足。尤其是那些剛參加工作的工人,領導說幾句高風亮節的話,他們拚了命投身到工作中。

張小凡這邊日子可謂精彩,老男人已經和她分析透徹馬秀秀將會遭遇到什麼事。再說馬秀秀說她又不會少幾塊肉,該焦急的人應該是郭平。

“房間的東西全被砸完了,昨夜她嘶吼了一晚上,樓上樓下幾戶人家一夜沒睡。”一位長相清麗的家屬繪聲繪色描述昨晚發生的事,“罪孽呦,小夢兒子還沒滿月,被她嚇得夜裡起熱,還在醫院呢!”

“我看郭平一臉菜色,強打起精神拎著水果、精麥乳到醫院看孩子。”一位哢哢哢捏著南瓜仁嗑,邊吃邊用手比劃動作,眼珠子左右轉溜,拍著大腿歎口氣,“最可憐的是郭鳴,放學蹲在廠房後麵抱著書看,郭平下班後不去找孩子,孩子都不敢回家。”

“她還能打孩子不成?”

“馬秀秀還指望用郭鳴拽住郭平呢,咋舍得打。我遇到好幾次馬秀秀教郭鳴和主任、廠房組長的孩子一起玩,郭鳴不是有幾個玩的好的小夥伴,家長在普通車間乾活,你們猜馬秀秀怎麼著了?”和馬秀秀是鄰居的人可膈應死了,暗恨倒八輩子黴攤上這個鄰居。“放學想抓賊一樣抓孩子回家,嘴裡說著一堆陰陽怪氣的話,人家孩子又不傻,回家和家長學話,家長不願意孩子被當成下等人。”

“怪不得郭鳴獨來獨往,沒有人和他走在一起。”

“馬秀秀天天帶著郭鳴竄門子,讓他和相同身份的孩子抱成團。”

這群人聊著郭鳴,不知怎麼話題轉到彬彬身上,“你家彬彬被你們兩口子教導的真好,見到人問好,一嘴的甜話往外冒。關鍵是能管住我們家皮小子,天天帶著我們家皮小子搞科學探究···”

張小凡謙虛的笑了笑,彬彬為閨女打天下呢,當然要團結小夥伴,做他們的頭頭。她給大家倒了幾碗綠豆茶,暗暗估摸著郭平該忍到極限。

一群人下午等張小凡母女睡好覺,約莫四點鐘來扇吊扇,快到六點張小凡抱著閨女跟著她們去散步。盛夏,七點天都沒黑透,老男人八點鐘才回家,她也不著急做飯,就和她們隨處溜溜彎,整天待在房間裡也不好。

張主任拎著包要上車,一個胖女士在後麵扯著。

太陽快下山了,出來溜達的人也多了,也就導致許多雙眼睛盯著看。沒看到女士正麵的人還以為主任亂搞男女關係,始亂終棄,人家姑娘找上門了。

當看到正麵,一眾人嘴角抽搐,馬秀秀--主任眼瞎也不能和他有什麼關係。

既然不是他們想的那回事,大家不回避,安心看熱鬨。

“馬秀秀同誌,我命令你放手。”張廣德麵色鐵青,‘哢嚓’,他渾身散發著冷冰,胳肢窩下麵的那塊布碎了。他趕著去見從其他省過來的老友,被馬秀秀耽擱的已經遲到了。

她滿腦子全是吊扇,憑什麼嬌狐狸天天在吊扇下扇吊扇,她要忍受酷暑。“主任,你一定要給我一個滿意的說法,憑什麼不給我們家安吊扇。”

‘哢嚓’,一截白花花的袖子在馬秀秀手中迎著微弱的晚風飄蕩,由於力的作用,她往後仰,頓時傳出一身轟隆聲。

張廣德眉頭打結,額頭的青筋不斷崩裂,冷冽地盯著馬秀秀,馬秀秀顧不上倒抽氣,下意識往用腳跟使力往後退。

“開車。”張廣德坐進車裡,臉色陰沉地盯著裸露在外邊的皮膚。

馬秀秀蹬一下甩著肥肉跳起來,竄到車前,要走從她身上軋過去。

“主任···”小張猛踩刹車閘,好險,車頭一定碰到馬秀秀身體。

周圍的人看到這裡驚呼不已,心臟竄的老高,他們清楚的看到馬秀秀的腳往後退兩步。

“郭平來了!”一群人目光齊刷刷看向郭平,心想這次又得妥協,每次郭平倆口子吵架,基本上都是馬秀秀鬨,很少聽見郭平說話。

郭平上午剛到醫院賠不是,回到實驗室一直走神,下午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就有人告訴他妻子又鬨了。

妻子鬨,能和誰鬨,肯定找主任鬨。他又火急火燎趕來,看到妻子手中的破衣袖,擋在汽車麵前,非要主任給她一個說法。

“我不是說了嗎?不是廖安西同誌濫用職權、假公濟私,和我一個級的都沒安裝吊扇,你還鬨什麼!”郭平鬆開緊攥的拳頭,拉著妻子讓道。儘量好言相勸,壓抑著火氣,“有問題我們回家說,彆耽誤主任。”

馬秀秀杵在那裡,任由郭平怎麼也拉不動,橫眉冷對道,“小小吊扇廠的廠長都給安裝吊扇,偌大個汽車廠的主任不給安裝,他不是以權謀私是什麼!”她的手腕被丈夫抓到好疼,丈夫對她千依百順,何時敢動她一根手指頭,她揮勁甩,怎麼也甩不掉。丈夫陰沉的目光讓她有些心虛,天氣太熱想要扇吊扇的渴望讓她挺住,“郭平,你被人搞小動作陰了,還忍就不是男人。”她大腦袋瓜子一轉,壓下雪亮的眼珠子,“你升職了,該換大點的房子,張育才留下的房子正好符合我們的身份。廖安西是吊扇廠的員工,憑什麼要占據汽車廠好的資源。”

張廣德被氣的人仰馬翻,真被老友說準了,他一再退讓,讓馬秀秀越來越肆無忌憚。

“職工樓緊缺···”

馬秀秀拳頭掄在丈夫胸口,郭平踉蹌往後退兩步,猛地乾咳幾聲。馬秀秀看了一眼沒放在心上,“我們汽車廠又不是收容所,誰有困難就幫誰。他們既然是吊扇廠的員工,繼續住在汽車廠,如果汽車廠丟了重要的資料誰負責。”她轉動腦筋,站在至高點譴責吊扇廠工人不要臉。

她剛巧在人群中瞥見最恨的妖精,咄咄逼人,隱射吊扇廠的員工要臉要皮,自己提出搬家。她早就眼饞張育才老房子留下來的家具,隻有那套新式家具才能配得上丈夫的身份。

都是為國家辦事,馬秀秀後麵幾句說的誅心,她肆無忌憚的語言得罪了好多人。

被郭平沒有原則妥協慣的,郭平當上部門主任,研究室組長,助長了馬秀秀囂張氣焰。

誰要敢指責她,她一死了之,誰敢承擔這個責任。她用手戳著丈夫的心口窩,為你好的口吻勸說道,“是自己的就該爭取,不能為了麵子退讓。你升職了,憑什麼不給你換符合你身份的房子?憑什麼廖安西剛到汽車廠就住超過等級的房子?說明張主任心長偏···”

“啪!!!”清脆響亮的耳巴子。

郭平羞愧難當,盯著火燒似的手掌,神情痛苦、掙紮、艱難低喘道,“離婚~”尾音都在顫抖。

雖然他說的聲音很小,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大夥兒僵硬的脊背不由得軟塌,郭平終於爺們一次,他們真心認為馬秀秀配不上郭平。

馬秀秀不敢置信捂著臉,他們結婚十年了,丈夫從來對她千依百順。她眼中燃燒起熊熊烈火,撕心裂肺道,“好啊,郭平,你當上部門主任,嫌棄我是糟糠妻,”她上前撕打郭平,“你是不是和哪個破鞋搞在一起了,哪個臭不要臉的狐媚子勾引你,看我不把她的臭臉打成豬頭。”

郭平站在那裡任由她打,經過痛苦的抉擇,心前所未有的放鬆。“秀秀,我們真的不適合,離婚吧。”他平靜的說道,“如果我還是汽車廠員工,每個月給你四十塊錢贍養費,如果不是,你千萬彆找我這樣的窩囊廢,找一個有出息的人,能給你想要生活的人。”

“我死給你看···”

“我帶著兒子先你一步。”

她坐在地上撒潑,無論她怎麼鬨,丈夫始終用平靜的眼神看著她,這一刻,她無比清晰認識到丈夫鐵了心要和自己離婚。

腦子快速轉動尋找丈夫的性格缺陷,爬起來扭曲著臉指著張小凡,“一定是你···”

“嗚···”

郭平死死的捂住她的嘴,馬秀秀壯又如何,怎能抵得過一個成年男人。他了解妻子,想要把他和張小凡扯在一起,想要和張小凡撇清關係,就不能離婚。

他想離婚,無時無刻都在想,都快瘋了。動了殺死妻兒,自己也跟著死的念頭,這次離不了婚,他想真有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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