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心中一沉,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就看見一旁的項二夫人很是有眼力勁兒,從袖中拿出一疊文書來,雙手送到項老夫人手上。
項老夫人也不去看,接過之後直接扔在老夫人麵上,“這是當初繁繁陪嫁的禮單,當初找媒人看過做了見證。繁繁既然不在了,這份嫁妝應當給兩個孩子。但我項家的產業隻留給姑娘家,喬哥兒若是短缺就自己去爭取,這份嫁妝便全給容姐兒吧。容姐兒過不了幾天就要出嫁,你也早點收拾出來,方便我派人過來清點。”
老夫人看著那一疊文書,一口氣差點都沒有喘過來,鬼使神差地想要伸出手去將那份陪嫁的清單撕得一乾二淨。
項老夫人一手重重地拍在清單之上,不急不緩地提了一句,“這不過是請人抄錄的,你若是眼花看不清楚,回頭我讓人將這個字寫大一點。這裡的,哪怕是一針一線,你最好都給我找補齊全,不然你會發現這份清單貼滿整個京城。”
近幾年承恩侯府虧空得厲害,不說江和豫官場上需要打點,府上人情往來需要維護,就是府上這一大家子的嚼用也是一大筆開銷。老夫人是個好麵子的,既講究排場,又要侍候的下人多,偏生手裡的幾個營生又是不賺錢的,若是沒有項氏嫁妝作為補貼,這府上的正常運轉都未必熬得下去。
現在讓她將項氏的嫁妝還回去,還要把虧空的補貼上,幾乎等同於是要了她的命。
她甚至在一瞬間起了邪念,若是李氏直接死了,容姐兒需要守孝三年,這樁親事就要往後拖拖,那她這個嫁妝還需要還回去嗎?
項老夫人和她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也還算是有幾分了解,冷笑著將她最後一條路給堵死了,“容姐兒的婚事有意外的話,我不介意去聖前鬨一鬨,看看我的繁繁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什麼。我項家駐守西北,自認為滿門忠義,想必陛下願意給老身幾分薄麵的。”
真要是計較起來,承恩侯府可遠不止出錢這麼簡單,謀害兒媳婦,謀害嫡妻哪一條罪名都能讓他們人頭落地。
可項老夫人不能這麼做,繁繁的女兒快要成親了,不能耽誤她的婚事。她甚至不能將這件事情宣揚出去,證據是容姐兒找到的,這一家子就算喪儘天良,也是她的長輩,等事情傳出去之後,彆人又會怎麼看她。
死的人已經死了,可活著的還得要繼續活著。
項老夫人不顧紀氏如喪考妣的臉色,直接帶著項家二爺夫婦離開,江婉容跟著一起送他們出去。
項老夫人先前存了討回公道心思,看上去平靜理智沒有一絲情緒上的波動。可出了承恩侯府的門,她便隻是一位痛失愛女的母親。她一把抓住項則生的手,眼淚不停地往下流著,“則生,繁繁說想我,可是我沒能來。她從小就那麼怕痛,那時候該有多絕望。”
項則生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可以壞到這種程度,他都想返回去拿起刀,將李氏的舌頭給直接割下來。他安慰著自己的母親,“繁繁不會怪您的,要是她還在的話,肯定也不希望看到您這麼難過。”
“她從小就善良。”所以那些畜生又怎麼忍心對繁繁下手?
她轉過頭,想去看看外孫女在什麼地方,“容姐兒呢?”
“外祖母。”江婉容連忙走到她的身邊。
她像極了她的母親,尤其是眉眼,總讓項老夫人有再次見到女兒的錯覺。
項老夫人心肝都在發顫,眼眶又紅了一圈,“你要好好的,先前我托人打聽過,陸家那孩子是個不錯的,你不要過於在意那些不好的言論,得用心過日子。但是你也要知道,你是他的嫡妻,你和他是平等的,倘若他對你不好了……”
她說到這裡幾次哽咽,“你也千萬不要學……不要學你的母親,彆委屈自己,隻管寫信過來。隻要你的兩個舅舅和表哥還在,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會接你過去。我總是盼你能夠好好的,孩子啊,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這是一個長輩掏心窩子的叮囑,純粹的不要求任何回報的,江婉容也紅了眼眶,“婉容記住了,婉容以後還要去西北看您呢。”
“哎,好。”項老夫人不住地點頭,最後在項則生的勸說之下,才上了馬車。
江婉容站在原地,目送馬車離去,良久之後才慢慢往回走,準備好去迎接老夫人的怒火。
——
項老夫人離開之後,老夫人呆呆地坐在椅子,周身隱匿在陰影之中,整個人越發陰沉,像是被困住的一隻惡鬼。
良久之後,她突然就笑了一聲,有些自嘲地對薑嬤嬤說:“我早就知道她不是個什麼好東西,虧得我早就做好了準備,東西可讓她吃下來了?”
“吃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嗬,這日子還長著呢,誰能笑到最後還真的不一定了。”她扶著椅子上的扶手,慢慢站了起來,要往屋子裡麵走。
薑嬤嬤伸手要過去扶她,她擺擺手,“你留在這裡等著,我想過不了多一會兒,她就是要回來一趟的。你說我身子不好,就先睡下了。離她大婚之日也沒有多長時間,讓她好好準備著,最近一段時間就不要過來請安了。”
她沒敢說什麼其他,隻應了一聲“好”,隻是出門的時候,她忽然有些不明白,怎麼原本好好的一個家,就忽然成了這樣?
她不知道原因,也想不明白,搖著頭往外麵走,但是她心裡清楚,這不過是一個開始罷了。
——
江婉容一開始設想了許多場麵,在最後卻連老夫人的麵都沒有看見。
倒是老夫人身邊的薑嬤嬤猶豫了很久之後,才像是想明白了什麼,笑著說:“姑娘馬上就要大婚了,老奴先說一聲恭喜。不過恕老奴多嘴,這段時間保養可得跟上來,生冷油膩的也少吃些,保證嫁人的那天是美美的。這姑娘家啊,這一輩子就這麼一次。”
薑嬤嬤本就不是什麼多話的人,突然這麼說到時讓她有些吃驚,不過她也沒往深處想。
她眉眼彎彎,笑著收下了祝福和提醒,“多謝嬤嬤了。”
薑嬤嬤看了她幾眼,最後莫名歎了口氣,然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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