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1 / 2)

紈絝夫妻 申醜 8641 字 10個月前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付忱拎著一個草籃,籃裡裝著一壺酒,一條箬葉魚,一碗草菇飯。棲州的天,長年潮悶,也就秋後小半月乾燥氣爽,即便是監牢那些墊著的乾草,都透著曬後的乾白。

徐泗盤腿坐在乾草堆上,隔欄一瞬不瞬看著付忱。

付忱白衣如舊,恍然陌上少年郎,牢中徐泗衣衫襤褸,不過囹圄之中草莽。

“舊年……二哥不該救我。”付忱放下草籃,將酒菜放下,又遞了一小塊碎銀給獄卒。

獄卒掂了一下碎銀,笑了一下,開了牢門將酒菜送進去,重又鎖好,哼著顛三倒四的小曲避了開。

徐泗眸色轉暗,他沒接付忱的話茬,反道:“這兩日看守我的人鬆懈了許多,怕是一切塵埃落定。”

付忱抿緊唇,垂眸不敢看徐泗,道:“是,雲水寨沒了,二哥原諒我忘恩負義,我答應阿爹要讓付家重現榮光,隻得賣了雲水寨換得得知州垂青。二哥,我本不是賊,我不願此生為匪。”

徐泗仍舊不吭聲。

“我知二哥不想再見我,知州許我隨江郎回桃溪。葉落歸根,我想家去了。”草籃中還落著一雙筷子,付忱拿起來,從隔欄中遞過去。

徐泗沒有接,坐那有如頑石。

付忱低眉垂眼,一雙手卻是半點不肯縮回,他心知徐泗必恨自己欲死,接不接過筷子,都無甚差彆,隻心中總有一分僥幸,一絲期盼,能偷得一點點的心安。

徐泗也不知在想什麼,還是一言不發。

付忱苦笑,終是放下筷子,斟了一杯酒,一口飲儘,道:“二哥再彆對人交托心肺,這世間總是如我這般的卑鄙無恥之徒居多,同生共死又能有幾人。”

良久,徐泗動了動,拿起地上的筷子,再地上頓得齊整,又在自己臟汙的衣袖上插入插,再托過那盆箬葉魚,嘗了一口。

付忱見此,不由喜出望外,殷勤地送上一杯酒。

“你要回桃溪?”徐泗問道。

付忱點了下頭。

“付家沒人了吧。”縱有,也是虎狼親戚,不然付家家破後,也不會無人收留。

付忱像是有些迷茫,又像是有些自嘲,道:“樓知州是要為我請功,說不得能撈個一官半職。”付父生前苦求不得,死後多年終了遺願,可付家人去樓空兩茫茫,又有何用?

徐泗吃完一條魚,道:“三弟,你不必如此,你來之前,齊勉,就是齊管事來找過我。”

付忱更迷茫了:“齊管事?”雲水寨破了後,他渾渾噩噩,無顏麵對徐泗,無知無覺過了幾日。

“原來你還不知。”徐泗扒著草菇飯,含糊說道。

付忱搖了搖頭。

徐泗扒完一碗飯,又吃了一杯酒:“好酒。”捏著杯子,忽得哈哈大笑,繼而搖頭長歎,“到底是我自以為是了,三弟,齊勉才是與官府相通的那人。他同你一樣是商人子,爹娘皆皆因水匪亡故。他一個讀書人,不惜荒廢了學業科舉,隱姓瞞名投身在水寨中,隱而不發,隻待時機恰當之時,讓我等…”

“齊叔?”付忱不是蠢人,“在榷場他是故意發作。”

徐泗無心在意齊勉如何一步一步將雲水寨暴露官府之前,隻是握緊酒杯,道:“我自思行事對得起天地,劫船時事先必先打聽船主為人,取財不傷人命,想著他們家財萬貫,失了一筆錢財也不過九牛一毛。”他出身苦寒,家中艱難時,連稀湯都吃不上,看富戶人家,都似看家有金山。

他那時未曾想過,有些商戶會因著一趟遭劫貨財兩空後,便要家破人亡。

再等得後來,他已不願細思量了。

他不是英雄,不是俠士,不是好漢,他不過一個惡人罷了。

付忱張了張嘴,卻是無言,他對徐泗有愧,徐泗因一個齊勉,對難者有愧,有愧便有錯。牢裡牢外,難兄難弟,滿腹都是摻雜的苦味。往後看前塵往事,少年意見,風發年華都不過一場自欺的笑話,往前看,更是腳下無路,不知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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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子離得知此事後,輕笑了一下,有愧是好事啊,有愧才有救,無愧,就算給樓淮祀按個言出無信的名號也要把徐泗殺了殺雞儆猴。

他有心再關徐泗一些時日,看看此人品性再做定奪,若能歸心,必是一把利劍,於他們如虎添翼。

梅萼清輾著指尖,樓淮祀撂了挑子不乾了,於他們是半喜半憂,喜得是他們本來就想要這些人手,算是求仁得仁;憂的是,這麼多人一股腦塞給他們,他們不好妥善處置,況且,樓淮祀還是個翻臉怪,朝令夕改這種事,他做起來就跟吃水似得。

“小知州像是生了氣。”

俞子離道:“阿祀從小到大,除卻他心甘情願的,幾時吃過虧,你這般算計他,他沒跟你反目,是將你視為自己人。”

對自己人,樓淮祀那是挑不出什麼不好來。

梅萼清笑起來,眼尾帶出一道紋路,不枉他在禹京時想轍將樓淮祀弄來棲州,那時他更多的是想借他的背景好行事,卻是買個木盒,贈盒珍珠,賺翻了。

“這麼多人怕是不好養啊。”依律,役夫自備水糧,可這些降俘眼下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去哪備糧去?少不得要供給一日兩餐。

“這倒不怕。”俞子離道,“我手上有銀,梅兄先挪去用便是。”

“不妥。”梅萼清搖手,“丘聲先生雖為你留下百萬家財。但造田也罷,收置降俘也好,皆是官事,官事豈能拿你一人之力頂缸。此為官家的無能啊。

俞子離雲淡風清道:“錢財乃身外之物,梅先生不必拘泥。”說來慚愧,他爹留下的百萬貫家財,他幾乎就沒動用過,在山中,金銀沒有花用的地方,下山後他就投奔師兄。樓大將軍和長公主養師弟是當兒子養的,吃穿用度無不精心,哪用得著俞子離動用自己的私銀。再後來他離家出走,寄身衛侯府,那也是衣食無憂,安逸精致。

梅萼清還是搖頭:“此例不可開,今日我取你私財以肥府庫,他日便有官攫民之財以資自己有腰囊。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國亦如是。”

俞子離笑:“阿祀曾借錢糧軍中,不若我效仿一二,借錢與梅先生,將後再還歸於我,如何?”

梅萼清撫掌:“大善啊。”想起什麼,笑,“小知州來了棲州後真是沒少生財啊。”要是再生得胖一點,活脫脫的一個散財童子。

俞子離與有榮焉,笑道:“阿祀胡鬨虧胡鬨,卻是個能在石頭裡榨出油的。”

梅萼清將這話撇在一邊,重又說起降俘安置的事,道:“我想著不若分幾個劃出勞工營,先叫他們就地修房子,三年後這些放他們良籍,屋舍也歸他們所有。再買些雞鴨鵝等家禽令他們養,一個人,有了屋舍,屋中有家禽,勉強也算得有家,有家之人,再作惡就要好好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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