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夫人知曉兄長的為難,反而回信安慰。
若不是公子瑫堅持詢問,她不會將真相和盤托出,會全都帶進墓裡。在最初的憤怒消去後,她知道自己做了蠢事。她想補救,哪怕是要敲碎自己的骨頭。
聽完漠夫人的講述,公子瑫恍然明白,為何小幽氏突然插手,以不敬的罪名處置他府內的幾名氏族女,父親竟沒有過問,反而在朝堂上申斥氏族女背後的家族,更將其中兩家逐出北都城。
“我會想辦法。”公子瑫深吸一口氣,出口的話讓漠夫人十分意外,“我會去信兄長,聽聞公子玄手下有醫術高超之人,如果可以,我會親自去請,請他救你的命。”
漠夫人驚訝地看著他,不確定公子瑫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兄長願意幫忙,我會請示君上,儘早帶你就封。我的封地離趙地很近,如公子玄派人前來,見麵更加方便。”
聽著公子瑫的話,確認他不是虛言,漠夫人深覺疑惑。
“為何?”
公子瑫握住漠夫人的手,卷起她的袖擺,一點點摩挲她手腕上的淤青,道:“活著,和我一起活著。如果能夠養好,給我生一個孩子,兒子女兒都好。”
漠夫人靜靜地看著他,想要通過雙眼看進對方心裡。
公子瑫沒有回避。
兩人都清楚,以目前的情況,談夫妻情分很不現實,顯得異常虛偽。最真實的原因是,北安侯需要漠夫人活著,那她最好活著,活得越久越好。
“一切聽夫君安排。”漠夫人垂下眼簾,順勢靠進公子瑫懷裡。
想起懷中的女人都做過什麼,公子瑫有瞬間僵硬。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放鬆下來,展開雙臂,如剛成婚時一般,將漠夫人欖在懷中。
“夫君,如公子玄願意出手相助,我手中有兩座鹽場,擇一相送,再加五百鹽奴,當是對兄長和公子玄定下婚盟的賀禮。”漠夫人輕聲說道。
公子瑫點了點頭,口中道:“好。”
彼時,郅玄尚在趕路途中,並不知北都城內變化。
隊伍途經一座冰湖,遇到一場突來的暴風雪,郅玄下令尋避風處紮營,等風雪小一些再出發。
命令下達,隊伍中的奴隸熟練驅趕牛馬,將大車圍成兩圈,豎起擋板,人和牲畜躲在裡麵,能極好的阻隔風雪。
句氏上下首次目睹這樣的紮營方式,沒等回過神來,奴隸們已經陸續釘下木釘,用繩索將車輛連在一起,在風雪中牢牢固定。
卒伍掀開幾輛大車上的蒙布,取出硝製好的犛牛皮和大量鹿皮,交代眾人裹在身上,能最大程度保暖。
犛牛皮很大,擠一擠,一張可容納兩三人。
氏族和國人用獸皮,庶人不夠用,疊上兩三層麻布也能阻擋風雪。
奴隸沒有麻布,隻能用蓋車的蒙布和草席。布和草席十分粗糙,又有難聞的氣味,卻能遮風擋雪保持體溫。
西原侯賞賜的奴隸膽小局促,句氏奴隸也不敢靠近,郅玄手下的奴隸見慣此類場景,主動伸手將他們拉過來,互相擠在一起。
“凍僵就沒法乾活,手指和腳趾凍掉,早晚變成廢人。到了郅地,每天都有飽飯,隻要努力乾活。”
奴隸們湊到一起,在風雪中小聲說話。
郅地奴隸描繪的場景令人向往,凡是聽到這番話的奴隸,麻木的神情開始鬆動,死寂的雙眼也逐漸出現光亮。
暴風雪持續的時間不算太長,大概一個時辰,呼嘯的風逐漸遠去,雪花也不再落下。
隊伍中打起火把,探路的騎士回報,前方的路被雪堵住,夜間開路不方便,不如休息一夜,明天再啟程。
“也好,就在此處紮營。”
郅玄采納騎士的建議,下令不必移開車輛,直接在營盤中立起帳篷。
望見遠處的冰湖,考慮到隊伍的消耗,郅玄沉吟片刻,決定帶人過去破冰撈魚。
接到命令,卒伍紛紛從車上取下工具,強壯的奴隸背起繩索和麻袋,推出獨輪車,和卒伍一同去往湖邊。
他們絲毫不懷疑湖裡是否有魚,對於郅玄的判斷,比他自己還要堅信。
出於好奇,句炎也一同跟了過去。
少頃,湖邊亮起成排火把,將半座湖麵照得亮如白晝。
奴隸動手清雪,很快清出長寬均超過十米的冰麵。
卒伍拿著鏟子和鍬上前,按照郅玄的指示,選定地點開始鑿冰。
寒冬時節,湖麵凍得相當結實,跑馬車都沒問題。安全起見,郅玄還是下令在卒伍腰間係上繩子,以防有人不慎落水。
在合適的工具出現之前,極少有人冬季捕魚。尤其是北方,冰層凍得結實,想鑿都鑿不開,更彆提其他。
郅玄本意是在湖中下拖網,這樣更加保險。
可他還是低估了湖中魚群的密度以及強悍程度。
第一個冰洞鑿開,不等眾人下網,一尾將近一米長的湖魚竟從水中躍出,落到湖麵,順勢向前滑動,好巧不巧,停在郅玄腳下。
不等眾人回過神來,接二連三有大魚從水中躍出,砸落在湖麵上,很快在冷風中凍僵。
目睹此情此景,甲士、卒伍和奴隸無不瞠目結舌,連句炎都看得目瞪口呆。
等到魚群的速度減慢,眾人才陸續回神,開始撿拾湖麵的大魚,放到推來的獨輪車上。
郅地眾人見多發生在郅玄身上的異事,還是免不了投來驚歎目光。更不用說初次經曆的句炎和隨從。
等湖魚運回營地,捕魚的經過傳開,不意外引起轟動。
句氏族人一邊感歎公子玄的神異果非虛言,一邊高興句炎的高瞻遠矚,等到句炎回帳,紛紛豎起大拇指,意思很明白:族長英明,這條大腿抱得非同一般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