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營地內仍是人聲喧鬨,燈火通明。
五百趙地甲士陸續下馬,列隊走進大營。
役夫接到命令, 迅速清理出一塊空地,紮起大片帳篷, 供甲士們休息。
營內的廚接到命令, 急匆匆從帳內出來, 一邊套上短袍一邊吆喝著幫廚, 讓他們燃起地爐,再將提前準備的肉食和菜蔬切好洗淨, 準備烹煮肉湯和菜羹。
因天氣炎熱, 食物無法長時間保存,一夜之後就可能發酸。廚們集思廣益, 在途中試製醃肉, 無論煮湯還是炒菜, 味道都很不錯。
甲士們隨趙顥星夜兼程,途中少有停歇,早已經疲憊不堪。一路靠著冷硬的乾糧果腹, 能吃上一頓熱食, 自是欣喜不已。
廚的動作十分利落,手藝也相當不錯, 做多了大鍋飯,閉著眼睛也能煮湯。
不多時,食物的香味飄來, 令人饞涎欲滴。
眾人本就饑腸轆轆, 被香氣勾得五臟廟一起轟鳴, 聲音震耳, 異常地壯觀。
夜間荒原起風,卷過整片營地,引得火光搖曳,卻未帶來半分涼意。
悶在帳篷裡很是燥熱,多數人睡不著,索性走出帳篷,在空地上不斷扇風,使得營盤內更加熱鬨。
廚在地爐旁一字排開,忙得不可開交。幾人揮舞著長勺還要小心看顧火候,不多時就被熏得臉頰赤紅,汗流浹背。
幫廚在地爐前來回,耳邊不斷響起廚的吆喝,一個個忙得腳不沾地。有幫廚沒留心,差點踢到醬壇,登時招來一通叱喝。
肉湯出鍋,霸道的香味隨熱氣蒸騰,不提空腹趕路的甲士,營內巡邏的卒伍都禁不住抽了抽鼻子,口中讚道:“好香!”
等到粟飯蒸熟,和肉湯一起送到帳篷前,甲士們早就迫不及待,捧起滿滿一碗粟飯,澆上一勺肉湯,飯上還鋪著厚實的肉片,大口送進嘴裡,香得連舌頭都想吞下去。
天氣很熱,夜間也不見涼爽。
沒吃完一碗飯,甲士們就熱得滿臉汗水。
這絲毫不影響眾人的好胃口。滿滿幾大鍋肉湯加上粟飯,很快就被吃得乾乾淨淨,一點也沒剩下。
甲士們猶嫌不飽,每個人又搭配醃菜吃下兩三張麥餅,無底洞似的肚子方才填滿。
眾人拍拍肚皮,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困意湧上,準備入帳休息。
“等等。”卒伍攔住甲士,見他們嘴巴都不擦,明晃晃掛著油光就想睡覺,登時皺起眉頭,“你們就這樣睡?”
趙地甲士抓抓腦袋,沒覺得自己被冒犯,隻是滿心不解。
卒伍心下了然,讓人收起餐具,其後又從後營取來木盆和布巾,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同甲士們講明規矩。
見甲士們不以為意,卒伍表情嚴肅,鄭重告知眾人:君上有嚴令,每日洗漱方能休息。
“裝在罐子裡的青膏可以淨牙,洗臉之後還要沐足。最好擦一擦身,後營常備熱水,還有澡豆,由吏目記錄後可以領。”
卒伍們不厭其煩,對甲士們逐一解釋洗漱工具。同時告知對方,全營上下都要照規矩行事。連奴隸都會睡前洗刷一遍,身上基本沒有虱子。
趙地甲士聽得稀奇,出於好奇心,依照卒伍的說法沐浴洗漱。雖然有些麻煩,人的確清爽許多。
滿身的汗味消失無蹤,頭皮也不再癢得讓人心煩。睡在帳篷裡,不再是堵鼻子的酸臭味,隻有一種讓人舒服的清爽。
甲士們知曉好歹,料定是看在公子顥的麵子上,自己才能有這份待遇。換成其他人,未必會有這份優待。例如淨牙的青膏,在北都城商坊有出售,價格不低,每次麵市都會被一搶而空,很多時候捧著金絹也未必能買到。
“都去睡,明天精神點,彆給公子丟臉!”甲長命令道。
趙顥接受南幽侯禪位,已是名副其實的南幽國君。出身趙地的甲士仍習慣稱他為公子,他也沒有刻意糾正。這使得舊部同他更顯親近,讓趙地屬民更加忠心,也是一種馭人之道。
趙地甲士入帳休息,不多時就鼾聲連天,交織在一起如同雷鳴。
趙顥被請入大帳,依照國君禮儀送上膳食。
鼎中燉肉是廚的拿手菜,郅玄十分喜歡,特意命人準備,想讓趙顥也嘗一嘗。
有國君吩咐,廚自是儘心竭力,發揮出十八般武藝,送上一席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郅玄用過晚膳,此時並不餓。象征性地動了兩筷,飲下半碗甜湯。
為能早日和郅玄見麵,趙顥星夜兼程,倍日並行,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騎在馬背上,疲憊倒在其次,飲食還比不上行軍。
膳食送上,霸道的香氣衝入鼻腔,饑餓感立即被觸發。
身為北安侯嫡子,氏族禮儀刻印在骨子裡,趙顥的一舉一動不失優雅。然而饑餓感驅使,用餐的速度仿佛開了快進,倍速之下,讓郅玄看得目瞪口呆。
一頓風卷殘雲,趙顥放下筷子,案上餐具全部清空,連一碟醬都沒留下。
瞅瞅空掉的餐具,郅玄目光下移,下意識看向趙顥的腹部。
依舊平坦,腰帶一勒,能看到勁瘦有力的線條。
這麼多的飯菜都吃到哪裡去了?
郅玄很不理解。
察覺到郅玄的目光,趙顥也低下頭,停頓片刻,抬頭朝郅玄挑眉,帶上無法言語的曖昧。
大概是會錯了意。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