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瑫為小幽氏所出,是有實封的國君嫡子。如今病歿,遵照禮儀當停靈七日,送回都城下葬。
北安侯遠在祥地,會盟尚未結束,歸期未定。國內諸事由世子瑒主持。
接到公子瑫病歿的消息,世子瑒沒有耽擱,立即召見宗人交代葬禮事宜。
有成章的典製,一切本無異議,照章辦事即可。加上公子瑫沒有官職,不需要參考卿大夫禮,事情更加簡單。
現實卻非如此。
問題出在公子瑫的生母,北安侯的繼夫人小幽氏身上。
宗室內部及大氏族洞若觀火,皆知小幽氏做過什麼。即使沒有宣之於眾,從小幽氏的葬禮規格也能看清北安侯的態度。
小幽氏犯下大錯,身為她的子女,公子瑫兄妹三人不免受到牽連。公子瑫更是首當其衝。
接到主持喪禮的任務,宗人明白職責所在,輕易推卸不得,頓感一陣頭疼。
按照常例來辦,必然要按部就班,嚴格遵照典章,不容任何差池,確保嫡公子尊榮。然而小幽氏是世子瑒的仇人,換句話說,公子瑫是罪人之子,予其尊榮是否合適?
宗人左右衡量,始終拿不定主意。葬禮日期臨近,依舊沒有具體章程,整日裡愁眉不展,長籲短歎,一把接一把掉頭發,發際線岌岌可危。
看出宗人的為難,世子瑒派人傳話,一切按照禮儀章程操辦。不管小幽氏做過什麼,公子瑫終歸是北安侯親子,是安氏嫡公子。
“諾!”
有世子瑒這番話,宗人終於不再為難,長舒一口氣,心中大定。
既然按照規矩辦,自然沒什麼需要發愁。依照宗人的經驗,凡事手到擒來,根本不用傷腦筋。最愁人的是不給準話,全讓辦事的人去猜。是好是壞沒有準則,滿不滿意沒有表態,才真正讓人頭疼。
事情迅速敲定,細地的送葬隊伍如期出發。
身為公子瑫的正室,漠夫人跟隨隊伍一同前來北都城。
公子瑫的兩個孩子年齡太小,不適合冬日出行。在告知北都城後,由漠夫人做主留在細地,交給心腹婢女和他們的母親照顧。
送葬隊伍啟程後,一路頂風冒雪星夜兼程,比預期提前三日抵達目的地。
隊伍入城後,棺槨送入公子瑫在都城的府邸,照規矩停靈,其後由宗人主持下葬。
漠夫人身份特殊,在都城期間緊閉府門,除送公子瑫入陵,幾乎不出府邸也不見任何人。
有氏族女眷登門拜訪,無論懷有何種目的,都被以不合禮儀勸說回去。
直至葬禮結束,漠夫人動身返回細地,除世子妃召見,她竟未見任何一名氏族女眷。態度鮮明同氏族割裂,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聯係她之前的遭遇,不難理解為何這般強硬決絕。何況以她今時的身份地位,不需要忍氣吞聲,也沒必要和氏族關係太近。
公子瑫英年早逝,兩個孩子年齡尚幼,生母是婢女出身,沒有外家扶持,必然要依附漠夫人,不可能奢望更多。
漠夫人代為掌管封地,懾服原屬公子瑫的家臣,成為細地實際上的主人。
手握細地大權,又有豐厚的嫁妝,隻要不觸怒北安侯,不交惡世子瑒和世子妃,她的後半生就平安無虞。
她同郅玄結交,維持長期合作,間接獲得趙顥庇護。看在郅玄和趙顥的麵子上,北安侯和世子瑒不會為難,北安氏族也會客氣三分。
這樣的局麵和她初嫁時截然不同,完全是天壤之彆。
等到兩個孩子長大,無論哪一個繼承細地,都將奉養她,尊她為太夫人。
日子或許枯燥,於諸侯女和氏族女而言,已是相當難得。
不需要整日裡勾心鬥角,無需為家族費心費力殫精竭慮,不用操心後宅不穩,突然冒出幾個刺頭,日子眼見的省心,如何不令人羨慕。
漠夫人深知自己的依仗,時時不忘和郅玄保持聯絡。
在出發前往北都城之前,漠夫人特地給郅玄寫信,言明將有一段時日不在細地,郅玄如有要事,可遣人前去北都城。
“如有差遣,必儘心竭力。”
書信送到時,祥地正落下一場大雪。
騎士策馬奔馳,視線被雪幕遮擋,看不清前路。戰馬口鼻噴出白霧,似察覺到危險,突然間人立而起,發出陣陣嘶鳴。
意識到到情況不對,騎士立刻減慢速度,謹慎觀察四周。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疊成數指厚的雪毯,天地間一片銀白。
雪中閃爍幽幽綠光,刺耳的狼嚎聲接連響起,彼此呼應。叫聲穿透凜冽的冷風,清晰落入騎士耳中。
大雪中遭遇狼群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不小心就會喪命。
騎士手腕翻轉,韁繩一圈圈纏繞,瞬間收緊,儘可能控製住戰馬,不使其亂跑。長刀出鞘,騎士橫刀在前,借馬背高度警惕遊弋在周圍的狼群。
狼群包圍上來,綠光拖曳,狼嚎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