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歸來不久,原義事發,全家獲罪。姻親遭到牽連,大多罷官除爵全家流放。一夜之間,城內三座氏族坊清空。
出城的隊伍排成長龍,車上氏族萎靡不振,家臣私兵也是垂頭喪氣。雖未如原義一家奪氏除族,被查出和原義暗中勾結沆瀣一氣,也會記上獲罪名單,依律遭到嚴懲。
所幸幾家參與不深,有人出麵求情,君上網開一麵,允許他們保留半數封地和家資,舉家離開西都城,前往封地居住。
事有兩麵,灰溜溜離開,遠離權利中心,幾代人的努力毀於一旦,多年榮耀付諸東流,好歹有一線生機,保存家族根基,今後未必不能東山再起。
思及此,車上氏族長舒一口氣,心情略有緩和。
不想引來更多視線,幾家不約而同趕在天未亮時出發。彼時街上廖無人跡,僅有車輪壓過的吱嘎聲以及私兵家仆的腳步聲。
遇到巡邏甲士,隊伍停住,家臣上前交涉、
原義之事未廣告城中,從遭受懲處來看,也知犯下重罪。幾家身為原義姻親,或多或少牽涉其中,稱不上無辜受累。
甲士查驗過身份,確定不是可疑之人,當即放行。
為免橫生枝節,車隊眾人不約而同加速,以更快的速度奔向城門,期望能趕在天亮前出城,避開被人認出的尷尬。
目送車隊遠離,巡邏甲士低聲議論,交流各自搜集的消息,紛紛搖頭。
“人心不足。”
“何必。”
“這一來,幾代的積攢怕要丟儘。”
“自作自受,不值得惋惜。”
甲士的議論聲隨風飄散,短暫停留之後,繼續沿長街前行。
車上氏族回頭遙望,將熟悉的一切牢記於心。
這一去不知何時能歸,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遠。回想被迫離開的源頭,氏族們心頭發沉,被後悔的情緒籠罩,恨不能時光倒流。
奈何為時已晚。
國君誌向遠大,開疆拓土不是虛話。
明明有更好走的路,他們為何想不開,要和原義一同走向懸崖。
以各家的底蘊,跟隨國君腳步,追隨君上戰車,斬獲戰功輕而易舉。土地、人口和財富唾手可得,超越祖先的榮耀絕非難事。
腳下是一片坦途,偏豬油蒙了心,一門心思走死胡同,拉都拉不回來。
一念之差,悔之晚矣!
“不該,不該啊!”
幾家家主後悔不已,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落到今日下場,他們不恨國君,也沒有理由怨恨。他們深恨原義,更恨自己。
如果不是心生貪念,把握不住本心,在原義找上門時就該嚴詞拒絕。那樣一來,根本不會有今日之禍。家族也不會被牽連,就此陷入低穀。
彆人駕駛戰車四方馳騁,自家卻原地踏步,被遠遠落在身後。
如何不悲,又如何不歎!
族長們長籲短歎,悔恨之情溢於言表。
家族中的年輕人更是如此。
他們本躊躇滿誌,希望能跟隨國君建功立業,將家族帶上新台階。未承想,宏願尚未達成就遭到致命一擊,被迫中途夭折。
他們中的大部分根本不知道長輩所為,如果知道必定加以阻止。
君上春秋鼎盛,英明果決,大權獨攬,想左右他的決定簡直是異想天開!
競爭繼承人的位置沒有錯,但想方設法排除異己,不惜戕害同族,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韙給公子鳴下毒,完全是大錯特錯,本末倒置!
想登上更高的位置,想發展家族獲取更大榮耀,可以憑借戰功,可以戰場上揮刀,為何偏要走上岔路?
氏族青年們不理解,無法相信這樣的錯事是長輩所為。
在原義現出苗頭時,最應該做的不是同流合汙,而是勸他打消主意。勸說不聽則該明哲保身,實在不該主動踩入漩渦,以至於落到今日境地。
車隊穿過長街,陸續停在城門前。
城頭打起火把,守卒自牆後探頭,持火把下探,辨認車上旗幟。
城門尚未開啟,城門洞前站有一隊卒伍,並有穿著厚實的奴隸。時辰一到,後者負責轉動木盤,移開門栓,打開厚重的門扉。
家臣走上前,遞出木牌表明身份。
卒伍仔細查驗,對照車上的旗幟進行核實,確認無誤即向家臣頷首。根據得到的命令,可以放他們出城。
距離開城門還有一刻鐘,時間很短,對等待的隊伍來說卻無比漫長。
車上的氏族緊閉門窗,不想在這時露麵。
前途未知,家主恐一蹶不振,隨行的家臣心中悵然,私兵全都無精打采。此情此景,和等待入城的隊伍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