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趙顥對土地政策加以更改,刪除多項寬鬆條令,獎勵條件嚴苛數倍,並添加此前未有的懲罰。
“有賞有罰才能平衡。”
回憶趙顥所言,郅玄徹底明白,這才是符合時代的做法。
時機成熟,打破時代枷鎖是必然。
郅玄認真思量之後,認為自己的想法不能說錯,但以目前的形勢,還是過於激進,強行推動或許會招來反效果。
縱觀曆史,改革的例子不勝枚舉。
就失敗者而言,政策未必全是錯。在後世人看來,其中不乏符合民利,稱得上高瞻遠矚。
為何失敗?
原因多種多樣,其中一點就是脫離實際。
出發點是好的,也不缺乏上位者支持和執行人,就是沒辦法成功。最終倒在時代浪潮麵前,徒留遺憾。
郅玄麵臨相同的問題。
他有超出時代的眼光,也有改革的決心和毅力,但不能過於激進。
此前的順風順水讓他頭腦發熱,經過和趙顥一番懇談,他發現自身問題,重新腳踏實地,對接下來的計劃作出調整。務求從實際出發,不使步子邁得太大,以免出現差池,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受教了。”
郅玄展開竹簡,提筆寫下心得。
他無法保證日後不飄,但能防範於未然,以筆下之言提醒自己,努力將自己拽回正道。
今日偷閒,明天就要開始上朝,想到堆積如山的政務,他突然感到頭疼。
做個明君太不容易,還是昏君舒服。
奈何幻想無法變成現實,他還是認命投身工作,一心一意發展國力,帶領大小諸侯走出中原,彆妄想偷懶。
刻完最後一個字,時間已經不早。郅玄打了個哈欠,重新回到榻上。
室內逐漸安靜下來,透過半開的門扉,夜風流入室內,掀起床幔一角。
侍人熄滅數盞銅燈,僅在牆角留下兩盞。其後退到門邊,合攏房門,隔絕室外一切聲響,以免打擾國君休息。
郅玄睡得很熟,陷入一場酣夢,在睡夢中掀起笑紋。
南下的趙顥卻遇到麻煩。
隊伍行至一座廢棄的城池,地平線處突起龍卷風。
狂風轉瞬即至,隊伍中的牛馬受驚,開始不受控製。
混亂中,數輛大車被卷入風中,拉車的馬也未能逃過厄運。
陡然遭遇天災,被龍卷風困住,眾人心生膽怯,上百人誠惶誠恐跪伏在地,任憑龍卷風襲來,竟忘記逃跑。
其結果,自然是被卷入風中,非死即傷。
情況愈發糟糕,千鈞一發之際,趙顥拽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陣陣嘶鳴。
“吹號角,擊鼓,隨我來!”
甲士身經百戰,聽到趙顥的命令,身體的記憶快過思考,頂著恐懼開始行動。
飛沙走石間,鼓角齊鳴,震耳欲聾。
眾人找到主心骨,迅速向趙顥靠攏,追隨奔馳的戰馬,逃出肆虐的龍卷風,將恐怖的死地拋在身後。
天災過後,入目一片狼藉。
家臣清點隊伍,發現損失八輛大車,二十多匹戰馬,更有近百人失蹤,損失實在不小。更多人能大難不死,劫後餘生,多虧趙顥反應及時,實屬於萬幸。
遭遇天災的不隻趙顥所部,附近的幾座城池都未能幸免。
狂風來得突然,呼嘯而過,天昏地暗。城內的人反應不及,遭到巨大損失。天災之後救援不濟,竟有疫病滋生,使得哀鴻遍野,慘不忍睹。
有心人抓住機會,針對天災造謠,鬨得流言四起。
趙顥尚未抵達南都城,“國君無道,天降懲罰”之說傳得沸沸揚揚,甚囂塵上。
聽到騎兵來報,得知城內氏族私下串聯,對流言推波助瀾,趙顥沒有發怒,僅冷笑一聲。
進行改革需有土壤,貫徹土地政策當有契機。
這幾家氏族主動跳出來,時機正好。主動將脖子送到刀下,實在是勇氣可嘉。
不殺個人頭滾滾,豈非錯失良機。
號角聲中,趙顥策馬登上高處,揚鞭指向籠罩在雨霧中的南都城,對所部下達歸國後的第一道命令:“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