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嶠西在香港住五平十平的房子, 住了六年多了, 如今回到大陸, 住進他和櫻桃的新家——省城南山印象公館二期,有一百六十多平米,多出來的不僅是空間,還有亟待填滿的, 他和櫻桃太多需要慢慢規劃的將來。
“每次回家,都弄得和搶劫一樣。”蔣嶠西無奈道,他手裡提著茶葉、菜籽油,還有山雞蛋, 彎腰放在廚房門邊, 他脫西裝外套,把車鑰匙丟在門口盤子裡。林櫻桃手腕上掛著小包, 懷裡抱著媽媽給他們新做的一床棉被,放在沙發墊子上。
“爸媽覺得我們還小嘛,”林櫻桃說著, 走到門邊換鞋,順手又抱在蔣嶠西被襯衫包裹的腰上,”所以覺得我們還不會過日子,什麼都缺。“
蔣嶠西解開襯衫領口,他的手伸到櫻桃胳肢窩下麵, 一下把老婆抱起來, 轉身就走。
林櫻桃笑了, 她的腳懸空著, 剛剛換上的拖鞋在空中搖了兩下,便掉在了從玄關去主臥浴室的地板上。
“咱們回家路上那個特彆豪華的大酒店,你看見沒?”林櫻桃坐在浴缸裡,她頭發上都是泡沫,手裡玩的也是一團泡沫,她轉過頭,看身後倚在浴缸邊,一邊休息,一邊聽新聞的蔣嶠西。
“怎麼了?”蔣嶠西睜開眼,看她,左手伸過去,玩她的頭發。
“那個酒店是衛庸開的!”林櫻桃說。
果然蔣嶠西一愣:“誰?”
“衛庸,”林櫻桃扶住了浴缸邊,她一下子站起來了,撩起一池的水,她轉過來,麵朝著蔣嶠西,又坐下了,她肩膀下麵都是泡沫,擠在狹窄的浴缸裡,像件蓬蓬裙,又像純白的婚紗,“以前在群山工地,像個流氓,喜歡欺負人,從來不學習,”林櫻桃說,她見蔣嶠西那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一看就是沒想起來,林櫻桃說,“他現在混得可好了!女朋友特彆有錢,還開了個酒吧!”
“這麼厲害啊。”蔣嶠西眼神落在她的肩膀和鎖骨上,又回到她的臉。
林櫻桃笑了:“杜尚心裡可不平衡了!”
蔣嶠西從香港回來的第四天了。
他仍沒能從新婚生活中得到饜足。
可櫻桃第二天還要上班,有班上十來位小朋友在等待她的照顧。
所以不能太晚了,不能太過火。
老同學費林格通過一位獵頭大哥,加上了蔣嶠西的微信。他開玩笑說,一開始還以為加錯人了,懷疑是不是誰弄了張蔣嶠西在摩根士丹利的照片好騙炮啊,結果看了眼空蕩蕩的朋友圈,又覺得這肯定是蔣嶠西本人沒錯。
“你回來這麼多天了也不找我!”費林格熱情道,“明天有個餐會,好多北京、杭州投資圈的大牛都來,你要不要來,我好久沒見你了,聽說你在找合夥人?我給你弄張邀請函!”
蔣嶠西說:“我明天不一定有時間。”
費林格說:“我有挺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真的,你來吧!”
蔣嶠西有點煩,他不太想見到費林格,這和費林格本身倒沒什麼關係。
隻和他自己刻意去忽略的很多往事有關。
蔣嶠西生命裡一直有一個很長遠的目標:逃離家,逃離這座城市,逃離過去。但最後,因為林櫻桃,他不得不回來。
又要開始重新麵對。
餘樵給他的那個mp3打不開,不知是沒電了,還是電池壞掉了,蔣嶠西隻希望裡麵存儲的文件還在。他開車出門,順著導航去電子一條街,蔡方元突然給他打了個電話。
“兄弟!”蔡方元說,“我下午到省城,晚上咱約著見個麵!我給你搞了張邀請函。”
蔣嶠西皺了皺眉:“費林格要叫我去個什麼餐會——”
蔡方元驚道:“是不是在衛庸飯店那個會??我靠,那咱們到時候見!!”
蔣嶠西還以為費林格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
他和幾位基金經理正聊著,忽然轉頭看見了費林格朝他走過來,旁邊跟著他的女伴。
是岑小蔓。
*
岑小蔓大學去了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讀的是東亞語言文化專業。回國以後,她先後在電視台主持了兩檔文化訪談節目,頗受才子們的歡迎。
她穿了條銀白色的魚鱗長裙,仙氣逼人,讓蔣嶠西身邊幾位基金經理都回過頭,驚訝地望著她。
費林格在旁邊寒暄介紹,交換名片:“不不不,小蔓怎麼會是我女朋友呢,好同學,老同學!”
岑小蔓挽了一下耳邊的卷發,對幾位經理露出上鏡需要的微笑。她抬起眼,她眼眶忽然有些泛紅了,發現蔣嶠西正垂下眼看她。
等那幾位經理走了,費林格自己找了個借口,他也走了。
岑小蔓獨自站在蔣嶠西麵前。
她要讓蔣嶠西隻看著她,看到她有多優秀,這讓她覺得裸露的後背都開始戰栗了。
在很小的時候起,因為她的優秀、聽話,因為梁阿姨的默許,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岑小蔓一直是那個唯一能出現在蔣嶠西身邊,和他形影不離,一起學習、放學的乖女孩兒,不僅全校同學,連老師都說他們是“金童玉女”。
“蔣嶠西,”岑小蔓笑道,她的播音腔因為緊張而發顫,“真巧啊,在這裡遇見你。”
蔣嶠西說:“你變漂亮了。”
岑小蔓的臉騰得紅了。
蔣嶠西突然轉頭,看向了遠處的費林格。
岑小蔓忙解釋道:“費林格不是我男友,我、我一直都沒有男友,蔣嶠西,我一直都在等你——”
蔣嶠西低下頭看她。
“我已經和林其樂結婚了。”蔣嶠西一笑。
岑小蔓臉上血色褪了。
蔣嶠西看著她的眼神很友好。
費林格靠在窗邊,一邊和人聊天,一邊轉過頭來。
他覺得小蔓和蔣嶠西好像聊得不錯,蔣嶠西居然笑了。
就是嘛,他想,小蔓擔心的那個林其樂根本就不會是小蔓的情敵——是個男的就有眼睛,蔣嶠西以前隻是個學生,光學數學,現在算見過世麵了,他遲早知道梁阿姨的眼光是對的。
岑小蔓不肯相信:“你……真的結婚了?”
蔣嶠西拿出左手,給她看了一眼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