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澤察覺到她的目光,低眸下來,笑:“怎麼了?”
蕭九九立刻彆開臉:“沒事兒。”
秋梨沒心沒肺的在矮幾上攤開紙墨,一邊吃果子一邊練習畫符。
蕭九九又不由自主去看君澤。
君澤恍然道:“師妹,我是不是忘記什麼事兒了?”
蕭九九移開視線:“不知道。”
秋梨問:“什麼事兒啊,師兄?”
君澤溫聲道:“想起來了,好像是忘記給你師姐錢了。”
秋梨好奇道:“師兄欠師姐錢麼?”
君澤點頭:“是的,方才剛借的,幾萬記不清了。”
他看向蕭九九,彬彬有禮:“師妹,我欠你幾萬?”
這個混蛋!
她紅著臉瞪他:“不要了。”
秋梨點頭:“不愧是我師姐,向來大方。”
君澤卻道:“那怎麼行,欠錢自然要還,師妹幫我回想回想,一次是兩萬,一共是幾次來著?”
蕭九九咬牙:“不記得了。”
君澤笑眯眯的看著她:“想。”
好家夥,又威脅她。
秋梨睜著大眼睛,好心勸:“師兄有原則的,絕不是欠錢不還的人,師姐你告訴他吧,不然他寢食難安。”
蕭九九瞪向秋梨:“不許說話。”
秋梨乖巧:“好的好的。”
君澤湊過來,溫文的看著她:“想啊。”
蕭九九便道:“十萬。”
君澤在她耳邊輕聲道:“是不是你主動的那次沒算?”
蕭九九惱羞成怒的瞪向他。
君澤笑眯眯的摸出張卡,擱進她手心:“十二萬,下次記得自己數。”
·
蕭九九也不是真的生氣,又刺激又有錢拿,還不用負責任,嚴格意義上來說,君澤棒極了。
她就是沉浸式體驗而已。
回到太華宗,略做休息,她便開始擺弄剛買的氣機羅盤,嵌入靈石,滴入心頭血,羅盤便開始發動,不斷的搜尋與她本源相似的東西。
需要些時間,她將羅盤收進儲物袋,打算過兩天再看看。
她取出那枚菩提珠,在掌心掂了掂。
那……先去和雲朝分手吧。
·
【四方城·競技場】
身穿雲海白的貴氣小公子穿梭在競技場中,他在一個競技台邊停下,看著自己掌心不多的籌碼,猶豫著要如何下。
場上的修為他看得清清楚楚,可其餘的他便看得模模糊糊。
他略一思量,挑了其中一個下注,片刻之後,結果出來,他微微一愣,又輸了。
身旁忽而有人道:“大殿下請您回去。”
雲朝一怔,轉過頭,看見了不苟言笑眉眼冷硬的洛宣,這是他大哥洛斐的首席護衛官。
他竟然來到了四方城。
他轉頭盯著競技台,說:“我能遲些回去麼?”
洛宣機械的道:“大殿下需要您。”
雲朝默了默,攤開掌心,黑色絲線憑空出現,他伸直手臂,黑色絲線快而準的劃過手腕,將他白皙乾淨的腕割開了一道口子。
鮮血咕咕湧出。
雲朝取出一隻小巧的白玉瓶,接在自個兒的傷口上。
那些殷紅的鮮血劃過冷白的皮膚,一滴一滴的落進瓶中。
洛宣詫異的看著他。
雲朝卻隻是麵無表情的盯著鮮血,看著血緩緩滴落。
“我暫時回不去,你先拿這個交差,洛斐喝了我的血會好起來。”
洛宣不明白:“明明回去隻要消耗靈力,何必做這種傷身的事兒。”
他卻不答。
時間已過去許久,他仍舊沒有停手的意思。
冷硬如洛宣也忍不住道:“差不多了。”
雲朝因為失血臉色過於蒼白,襯的那雙眼睛更加漆黑,他緩緩道:“不夠呢。”
眼看一小瓶都裝滿了,他卻還在繼續。
洛宣道:“在這樣下去你受不了,夠了。”
雲朝垂下鴉黑的長睫,低聲道:“她說會來看我,我得等她來,同她告彆才能離開。”
“這裡的血隻夠洛斐用三天。”
“但是她三天之內不會來,我得多備幾天。”
洛宣知道他的秉性,誰的話都信,便問:“她要是不來呢?”
雲朝抬眸看向他:“會來。”
洛宣道:“她根本就是在騙……”
漆黑的眼神瞬間有些失焦,掩著瘋狂與冷漠,冷冷的掃向他。
洛宣冒出冷汗,洛無脾氣好,也不代表好相處,他不太敢太放肆。
他稍稍鎮定後道:“知道了,你已經裝了兩瓶了,夠了。”
雲朝收回視線,語氣很輕,聽不出難過:“可能七天也不會來。”
洛宣知道,雲朝是很執拗的,他同任何人都不一樣,他伸手按住他的腕,勸道:“夠了。”
青年抬起過分漆黑的眼眸,這才道:“才十天,她也不一定會……”
洛宣:……
洛宣麵無表情:“你確定她真的喜歡你麼?”
雲朝道:“喜歡的。”
他最終給了洛宣十五天的量,一張小臉因為失血過多白的駭人。
他遞給洛宣的時候道:“其實十五天,她也不一定會來。”
“如果那時候她沒來,你再來找我。”
洛宣:……
洛宣忍不住道:“我再問你一次,她真的喜歡你麼?”
雲朝:“喜歡的。”
洛宣:“那她十五天都不來看你一次?”
雲朝:“她很忙的,她有自己的事,她能抽出時間來看我,已經很好了。”
洛宣:……
·
雲朝頭有些暈,他揉著眉心坐下,目光有些發散。
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讓她更喜歡自己呢?
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呢?
好想她,她會不會也在想他呢?
他默默的望著競技場的入口,思念讓胸口微微發澀。
就連眼睛都漸漸模糊起了霧氣。
不知是不是過於思念的緣故,他竟然看見了她的身影。
她怎麼會這時候來呢。
又是幻覺吧。
就在這時,那道影子朝他招了招手。
·
蕭九九先去了花間酒,沒有找到雲朝,便猜他在競技場,一來,果然看見他坐在邊沿的長椅上。
他本就俊美精致,一個人待著時,小臉滿是生人勿進的冷漠,蒼白高冷,實在勾人。
這樣一個大美人,在瞧見她的一瞬便浮現笑意,那雙格外漆黑的眼睛星子一般。
他立刻起身,大概是坐久了,起身時略微搖晃一下,又很快穩住身形,快步朝她走來。
他歡喜的道:“你今天怎麼來了?”
蕭九九輕咳一聲,她是來同他分手的。
今日雲朝的氣色不太好,她便問:“怎麼了?”
雲朝隻道:“昨夜沒休息好,不礙事,我沒關係。”
蕭九九想著分手也不能這樣硬提,還是上樓喝點兒酒,這樣方便說出口。
於是她便牽著雲朝的手,打算帶他上樓,將將一碰,驚訝道:“怎的這樣冰?”
雲朝歉疚的想抽回自己的手,道:“我體寒,過會兒就暖和了,我暖和了再同你牽……”
蕭九九卻握著不鬆手,隻道:“我牽著,暖和的快。”
雲朝微微一怔,感動了。
蕭九九看著他的目光,笑,這家夥,怎麼這樣容易就感動。
她握著他冰涼的手,帶他上了五樓,拉著他坐下,叫了幾瓶酒和吃食。
不過一會兒,酒和食物便送了上來。
蕭九九給兩人倒上酒,又從兜兜裡取出菩提珠,同雲朝道:“手伸出來。”
雲朝伸出了右手,手腕乾淨漂亮,一絲兒傷口都沒有,蕭九九將菩提珠給他套在手上。
雲朝很高興,問:“這是什麼?”
蕭九九道:“平心靜氣,壓製心魔的。”
雲朝道:“送給我的?”
蕭九九點頭。
雲朝便格外開心。
又送禮物,他們的關係更近了。
蕭九九輕咳一聲,想要說分手,一對上青年滿心歡喜的眼睛,她就說不出口,於是她道:“雲朝喝酒。”
雲朝便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蕭九九喝的不多,主要都在勸雲朝,他向來聽話,喜不喜歡的,她隻要開口,他都照做。
桌上已經空了兩壇,大多都是雲朝喝的。
他的臉頰愈來愈紅,眼神都有些發蒙。
蕭九九終有鼓起勇氣:“雲朝呐。”
雲朝醉了也是個乖寶寶,他好好坐著,眼巴巴的看她:“嗯?”
蕭九九輕咳一聲:“那個……我們分……”
她話還沒說出口,青年忽而向前一歪,失去意識的砸在了桌麵上。
蕭九九嚇了一跳,急忙過去扶他。
一扶才發現他燙的厲害。
她急忙伸手去探他的脖頸和臉頰,滾燙滾燙。
這是病了……
那一定是喝酒前就病了,他怎麼不說。
蕭九九將他扶到內室的床榻上躺下。
再次伸手碰他的身體,燙的驚人,這燙來勢洶洶,不同尋常。
她想起初見時他蒼白的臉,這家夥,該不會明明病了又硬撐吧……
雲朝熱的難受,模糊間在床上翻滾。
蕭九九摁住他的雙手,輕輕扯開他的衣衫,想著散散熱,讓他舒服些。
她扯開他的腰帶,將他的外衫剝開,又去扯他的裡衣。
就在她忙碌的時候,雲朝悠悠轉醒,他難受的擋住眼睛,片刻之後,察覺到有人在扯他的衣服,他低眸一看,是蕭九九。
他難受的要命,卻還是乖乖的打開雙手,方便她脫。
蕭九九見他動了,才發現他醒,察覺到他的動作時,更是氣笑了,問:“你這是做什麼?”
雲朝難受的眨了眨眼,隨後小聲道:“我可以的,我不難受。”
他小臉燒的通紅,眼神都開始渙散,還告訴她不難受,他可以。
蕭九九有些生氣了,她問:“你病了為什麼不說?”
雲朝見她生氣,抿著唇不說話。
蕭九九緩和了一點兒語氣:“說呀。”
雲朝這才道:“你難得來一次……”
難得來一次,他又想見她,不想她掃興,也不想她趕他走,讓他去休息。
蕭九九還是生氣:“我要是知道你病了,怎麼會讓你喝這麼多酒?”
雲朝低聲道:“你彆怪自己,我願意的。”
蕭九九低氣壓:“我不願意。”
雲朝輕輕扯住她的衣袖:“對不起。”
蕭九九便更氣:“為什麼要道歉?”
雲朝被她說的愈發糊塗,身上的燒本就讓他神誌不清,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說彆生氣,都是我的錯,可覺得說出來,她應該會更生氣。
於是抿著唇不說話。
蕭九九扯開袖子,離開床榻,出了內室的門。
雲朝手指一空,女孩兒人便不見了。
他神情一滯,眸中哀色層層疊疊。
他低頭看自己左手手腕。
那裡有一道蜿蜒的血痕。
他原本是想好好同她道彆的,可是好像還是做錯了。
他坐起身,握著自己的左手手腕。
他們都要的東西,應該不錯吧,也留給她……
黑色絲線浮現,正要再次切開傷口,內室的門忽然打開了。
女孩兒眼眸一眯:“誰讓你坐起來的?”
雲朝一愣,結結巴巴的道:“我、我、對不……”
女孩兒又打斷他:“誰準你說對不起的?”
雲朝被她打斷,這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蕭九九走過去,按著他的肩膀叫他躺下,又取出浸了酒的絲帕,輕輕擦拭他的額頭和脖頸。
她方才出去正是去取酒的。
冰涼消弭了灼熱,小雲朝不敢動,仰著脖子方便她動作。
她輕輕柔柔,一點一點給他降熱。
擦的他臉頰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彆的。
她氣呼呼的道:“我以前怎麼同你說的?”
雲朝:“我不想你不高興。”
蕭九九手中的絲帕掠過他的肩膀,沒好氣:“我現在高興麼?”
雲朝:“是我的錯……”
蕭九九氣的掐了一把他的腰。
雲朝痛的擰起眉,不知所措的看她。
蕭九九湊近他,輕聲道:“錯的是我,我應該注意到你病了,不讓你喝那麼多酒。”
“你是什麼樣子,我一直都知道,是我的問題。”
雲朝愣愣的看著她。
蕭九九笑:“不過你不聽話,所以你今天親親沒了。”
雲朝眼睫輕顫,感動還沒退,失望已經滿溢。
他想要一個親親作為告彆。
於是他扯住她的衣袖,輕聲道:“怎樣才能有?”
蕭九九道:“你這家夥,什麼都記不住,沒有親親就記住了,所以這次沒有了,你下次就知道生病了告訴我。”
她的確是這樣想的,雲朝總是習慣反省和怪自己,無條件的忍讓退後,但最讓他歡喜的便是親親,親他一口能高興好久。
這是他記憶最深的事兒吧?
這次不親,下次親兩口好了。
蕭九九這樣想著,忽然一愣,怎麼有下次?她不是來分手的嘛?
這個勾人的家夥,不但讓她把分手忘了,還想這要來下一次。
可惡啊,這麼乖這麼可愛這麼漂亮做什麼?
尤其是現在,一聽不親了,整個人都受到打擊,委委屈屈又不敢反抗,死死揪住她的袖子,可愛到爆炸。
明明是這樣美豔至極的男孩子,卻總是覺得自己糟透了不夠好,拚命的取悅彆人。
真是叫人挪不開眼……
那還是下次分吧……
等無情道封印合上再來分手,那時候不受影響,再怎麼可愛都無法撼動她。
此時雲朝的手還拽著她的衣袖。
蕭九九把他的手拿開,抬手拂過臉頰,輕聲道:“好好休息。”
雲朝眼巴巴的看著她。
蕭九九笑:“沒有,說沒有就沒有。”
他失望的垂下眼。
·
蕭九九一直照顧雲朝到深夜,他的燒終於退了。
第二天破曉,天還沒亮的時候,蕭九九打算回宗門。
她出了競技場,天空是深沉的墨藍色。
雲朝送她。
蕭九九走上傳送陣。
雲朝則站在空曠的街道上望他。
晨時的風微寒,吹亂了他的頭發和衣擺。
他孤身站著,身後是蒼茫無邊際的墨藍天空,像是一望無際的海。
分彆的時候,他看上去總是有些難過。
傳送陣逐漸亮起白芒。
終究還是沒有……
雲朝失望的收回視線,伸手揉了揉眼角。
就在這時,一陣風過,唇上驀然一點溫熱,他驚訝的睜開眼。
便見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眼前。
她揪著他的衣領,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親你了,彆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