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點點頭:“嗯,今夜從金霄那裡搶來的。”
胖胖的少年叫胖球,他抱著果汁跟過來:“前些日子林叔他們被金霄當街抓走,我們打聽到消息,被金霄關在東郊彆院,調查東郊彆院的時候,聽說金霄得了隻喚靈貓。”
胖球嘬了一口果汁,盯著小白貓:“這喚靈貓是靈藥化形,據說煉化成丹後服用,可治愈一切傷病。”
“夜哥舊疾嚴重,我們可不能沒有他,有了喚靈貓,就不擔心夜哥出事兒了。”
龍叔亦喜道:“如今局勢緊張,倒的確是好事兒,養幾天,三個月大就夠了。”
阿夜的手指擱在發抖的小白貓腦袋上,輕輕揉了揉:“嗯,三個月大就夠了,那她到底吃什麼?”
龍叔想了想:“不知道,幼貓是不是得喝奶?隨便找點吃的喂喂好了。”
他轉身從身後的櫃子裡取出幾片菜葉子:“這個如何?”
阿夜一把將小貓兒抱走:“算了,我自己想辦法。”
少年抱著小貓出了酒館,輕盈的躍上屋頂,他坐在天台邊緣,將蕭九九抱在懷裡。
高處是一輪巨大冰冷的圓月,森寒的冷光鋪滿了窄碎的街道。
夜風卷著街道上紛飛的雜物,咕嚕嚕滾出去好遠。
阿夜將蕭九九捧在手心,白團子團成一團,像一朵小棉球,眼睛是漂亮的藍色,清澈透亮,寶石一般。
少年看著她的眼睛:“我要叫你什麼?都說貓有九條命,叫你九九好不好?”
蕭九九一怔,緊張的“嗷嗚”了一口。
阿夜便笑了。
阿夜生的很好看,有少年的意氣和淩厲。
他們都說他有舊疾,她倒是沒看出來,隻是這麼長時間了,她一點兒東西都沒吃過,好餓好餓。
於是她晃晃腦袋,看見了他白皙的指,本能的張開口咬進去,軟軟的奶牙連皮膚的表皮都咬不破。
阿夜被她咬的有些癢,笑著抽出自己的手指:“那喂你一些好了。”
他取出匕首,割破指尖,擠出血珠遞到她麵前:“喚靈貓的話,這點兒血珠應該可以輕易承受。”
蕭九九被誘人的血珠勾引,“喵嗚”一口含住,站的久了沒力氣,乾脆坐下來,用爪爪抱住他的手指,埋頭舔。
血珠一進入口中,她便有一種靈魂洗禮的感覺,靈氣含量也未免太高了,她就需要這個,於是不肯鬆口,一直抱著,軟軟的小舌頭一下一下的舔。
身體忽而懸空,她整隻貓都被抱了起來,她一下子慌亂起來,爪爪亂蹬的時候,被他接在了掌心。
他笑:“我是抓了你來吃的,倒要先喂你,這是什麼道理。”
他這樣說著,卻沒有抽回手指,而是一邊喂一邊抱著她,隨後不再說話,看向遠處貧瘠而混亂的生活區。
蕭九九吃飽了,窩在他懷裡,與他一道看。
人人都想吃她,她是想逃的,可她沒力氣,便隻能先養身體了,養好了再逃安全性高一些。
街道上逐漸歸於安靜,隻剩他們兩個。
兩人沒能待多久,不一會兒,胖球就慌裡慌張從酒肆跑出來,連連叫著:“夜哥,不好了,金龍衛來了,現在正往交易區闖,夜哥你先躲躲吧,那群混蛋總要找你麻煩。”
阿夜抱著小貓兒,平靜道:“知道了。”
胖球緊跟著逃走了。
平靜的街道很快傳來了大聲的打罵斥責聲。
蕭九九抬頭看阿夜,少年依舊平靜的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
【金龍城·金霄彆院】
金霄將屋子裡能砸的都砸了,怒不可遏的道:“大哥,一定要給我找出這個混蛋是誰,我絕不會放過他。”
金閆坐在房中唯一完整的椅子上,慢條斯理的道:“這個人會給你找的,但是目前先叫金龍衛去下城拿人。”
金霄問:“拿誰?”
金閆道:“阿夜,先推到他頭上,就說有人瞧見他進了彆院,你不是也恨他?找到給你玩兒。”
金霄開心的拍手:“好好,阿夜那混蛋屢次壞我好事兒,這次一定不要放過他。”
金閆道:“下城那群賤民始終鬨騰,為首的便是阿夜,隻要殺了他,他們自會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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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城·交易區】
金龍衛大搖大擺的走進來,隨手掀翻攤鋪,有人抗議便挨上狠狠一腳。
一時無人敢言。
金龍衛首領金無抽出寬刀:“都識相點兒,把阿夜交出來,不然彆怪我不客氣。”
眾人驚慌的逃竄,紛紛躲回房裡。
金無手一揚,金龍衛便衝進了沿街的商鋪中,一時間慘叫連連。
胖球躲在小酒肆中,同身旁的龍叔道:“這種事兒什麼時候是個頭?如果夜哥沒受傷就好了。”
“原本龍城由青龍和金龍共同統治,誰知金龍暴虐,突然襲擊,重創青龍,青龍一族被迫逃出城外,我們這些曾經追隨青龍的人便被困在此地,成了最下等的賤民。”
“他們不允許我們出城,隨意侮辱打罵,生殺予奪,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現在大家人心惶惶,已經堅持不了多久,我看到不少人偷偷進城,簽訂了奴隸血契,心甘情願成為金龍族的低等奴隸,以求苟延殘喘。”
“夜哥是我們當中唯一懷有青龍之血的人,若不是他修為高,護著我們,讓金龍忌憚,我們這群不肯屈服的人恐怕早就被殺個精光。”
“若是夜哥沒了,我們又要怎麼辦?”
龍叔拍拍他的腦袋:“彆擔心,你夜哥不會沒的,不是拿到喚靈貓了麼?隻消再多待兩天,等貓兒再大些就好。”
混亂的夜色中傳來慘叫聲。
胖球道:“原本夜哥可以直接走的,是為我們留下來的,青龍殿的人卻跑的一個不剩,龍叔,我們真的能等來青龍族的救援麼?”
龍叔麵色凝重,卻仍然道:“彆擔心,能的。”
胖球一抖,雙手合十:“保佑我夜哥千萬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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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無逐漸煩躁起來,再找不到,回去金閆一定勃然大怒,金霄是沒腦子的暴虐蠢貨,金閆卻是殘忍無道的冷血之人,也是他主張將這些青龍餘孽全部殺掉,又恐怕動搖軍心,才遲遲未能成事兒。
他一咬牙,提起身邊瑟瑟發抖的女人,惱道:“阿夜,你出不出來?你要眼睜睜看著這些無辜百姓為你而死麼?”
他怎麼有臉說的出無辜百姓這幾個字,他的刀下,可不少亡魂。
女人驚恐的發抖,痛哭流涕的哀求,周圍人都憤怒不已,但金盔鐵甲的金龍衛在一旁守著,上去就是死。
金無環顧四周,還是無人出現,他惱怒不已,寬刀便朝女人脖頸處削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遠的夜色中忽而傳來一聲嗤笑。
冷冰冰的,嘲諷意味兒十足。
金無正要回頭,卻忽而聽到腦後傳來巨大的“砰”聲,緊跟著他的後腦便受到重創,疼痛瞬間將他撕裂,血液飛濺,他在失去生機的最後一刻,看見了坐在高高城樓上的清瘦少年。
那人束著高馬尾,編的小辮子墜著白骨珠,臉上罩著一張白色麵具,手上則端著一隻長筒鳥銃。
鳥銃的前斷正冒著灰藍的煙。
少年偏著頭,像是在衝他笑。
沒人料到這個結果,金無竟被一發靈氣彈爆頭而亡了。
他正七零八碎的倒在血泊中,腦袋被轟碎了一半。
有人眼疾手快,一把將女人拽回來,護著她便往遠處躲。
金龍衛來不及反應,個個驚駭的說不出話,有人終於回過神來,看見了高樓上的人,飛快的取出傳訊石。
高瘦少年正是阿夜,他朗聲道:“回去告訴金閆,叫他沒事兒彆來下城,否則下場就同金無一樣。”
剩下的金龍衛麵麵相覷,但都知道下城正是靠這個少年撐起來的,金無一死,不敢胡來,便都陸續離開了下城。
待金龍衛消失,少年提著鳥銃也從城樓上下來,墮入了陰暗的巷子裡。
他疲倦的靠在牆上,忽而劇烈的咳嗽起來,手中的鳥銃握不住,“普通”一聲跌在地上。
他越咳越厲害,捂著口舌的掌心有血水流出。
他站立不穩,往下倒去,隨後同他的鳥銃一樣,跌坐在地上。
蕭九九從他懷裡鑽出來,在他懷裡踩來踩去,她好奇的看向他的鳥銃,青行也喜歡用這種凡人的小玩意兒,再把火藥換成靈氣彈,這個少年的樣式同他不一樣,但是也挺有趣的。
少年方才耗費太多靈力,如今身體撐不住了。
她這才看出他傷的有多重,他會就這樣死了麼?
他要是死了,她是不是可以逃走?
她這樣想著,嘗試著從他懷裡跳到他的膝上,正要往下跳的時候,被他一把抓在掌心。
他用的乾淨的那隻手。
他將她抓回眼前,拆下麵具,虛弱的笑:“往哪裡跳?地上涼。”
那也比被你吃了好。
她張牙舞爪。
他笑著把她抓到眼前:“你不能走,你也看到了,整個下城都靠我,我不能有事兒,那就隻能對不起你了。”
蕭九九“喵嗚”的朝他凶。
他笑出聲來,指尖摩挲著她軟綿綿毛絨絨的小臉:“凶也沒有用,這是命啊。”
蕭九九很生氣,她不想被吃掉,可她掙脫不掉,便有些蔫。
阿夜道:“餓了?”
蕭九九的確餓了,蔫了吧唧的往他嘴唇上湊。
他笑著把她揪下來:“這個太臟了,彆吃。”
他艱難的取出匕首,在自己乾淨的那隻手指上割開一個小口,塞給她:“吃這個。”
蕭九九抱著他的胳膊,被香氣衝昏了頭腦,一點一點舔了起來。
阿夜偏過頭,去看巷子外的月光,輕聲道:“冬天快過去了,很快就要春日。”
他又回過頭來看她:“春日的時候,你就滿三個月了吧?”
蕭九九莫名打了個冷顫,惡狠狠的咬上他的手指。
他笑了笑,靠在牆壁上,疲倦的閉上眼。
·
在阿夜的威懾下,下區平穩了許多天,金龍殿的人沒再來找麻煩。
他日日抱著蕭九九四處遊蕩,見她喝他的血茁壯成長,便沒給她找彆的吃食。
氣候一天天的暖起來,春日快到了。
蕭九九最近大了一圈,身體也變得強壯了,她便想著要如何逃走。
這天夜裡,阿夜照舊將她扣在懷裡。
蕭九九小心翼翼的從他懷裡往外爬,先掙脫出腦袋,然後拔出自己的爪爪,待兩隻爪爪都掙脫出來後,她輕巧的甩了甩自個兒的毛。
她悄悄看了一眼阿夜,然後兩隻爪爪撐著他的手臂,用力向上拔自己的身體和腿。
她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的拔,全部注意力都用在使勁兒上。
就聽“噗”一聲,她當真把自己拔、出、來了,她一屁股坐在他胳膊上,高興壞了。
正要站起來跑路的時候,聽見了少年的笑聲。
她驚悚的毛都炸了,扭頭瞪向阿夜。
他根本沒睡,睜著眼睛瞧他,見她受到驚嚇的樣子,笑出了聲。
可惡,這個壞東西。
她“喵嗚”“喵嗚”的發泄自個兒的憤怒,趁他不備,一個轉身就往床下跳,剛跳起來,就被撈進掌心。
“跑不掉的,小貓咪。”
阿夜將她重新塞進懷裡,手指點著她的腦袋,擼來擼去:“彆費力氣了,快睡覺,不然現在就吃掉你。”
小貓咪實在生氣,可小貓咪剛才力氣用的太多,太困了,於是她打算先睡,明天再說。
·
蕭九九被周圍的哄笑聲驚醒了。
她一臉懵的從阿夜的衣襟中探出腦袋。
發現他們正在酒肆中,大家集中在一起,阿夜靠著吧台,低著頭,心不在焉的摸著她的腦袋。
龍叔嚴肅的道:“這裡都是自己人,我收到最新消息,青龍族會在後天帶領護衛軍前來談判,要求釋放我們,大家回去整理好細軟,帶好家人,等到援軍到的通知,隨時準備離開。”
“這幾日為防狀況有變,全部躲入地下。”
眾人情緒激昂,終於等來了這一天,隻要熬過這幾日便可,有的已經激動的抱在一起。
龍叔轉頭看向阿夜,問:“你還撐的住麼?”
少年仰起頭笑:“沒問題。”
蕭九九覺得他在撒謊,因為他剛走出酒肆就開始咳血,然後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便有些滲人,她嚇得直往他懷裡鑽。
他又笑了:“怎麼害怕了往敵人懷裡鑽,你這隻小貓咪看不上去不太聰明啊。”
蕭九九氣的撓他的衣服,撓了半天也撓不破,氣的窩成一團,像一個白白胖胖的湯圓。
滴著血的手指遞到眼前,少年慢悠悠的道:“沒力氣了吃點東西,吃飽了再撓。”
瞧不起她,蕭九九更氣了,可是食物好誘人,她控製不了,一下子撲到他手中,咬住他的手指,尾巴甩過來甩過去。
她吃了好一會兒終於吃飽了,肚皮都漲漲的。
阿夜笑:“傻乎乎的,這麼貪吃,長的太快可是會被殺掉的。”
蕭九九氣不過,想翻個身,吃太飽都翻不動。
阿夜幫了她一把,把犯困的她塞進了衣襟裡。
蕭九九看見他靠在狹窄巷弄的牆壁上,取出一張薄薄的羊皮卷,那羊皮卷上寫著幾行字,她也看不清。
少年看了會兒,眉目都冷了下來。
他抬頭看看夜色,慢聲道:“過幾天就是春日了。”
這家夥還嘀咕著要吃她,小貓咪瑟瑟發抖。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走吧。”
他這是要去哪兒啊?
夜風吹的蕭九九瑟瑟發抖,她發現阿夜輕巧的越過城樓,進了上城,隨後避開巡邏,往那最高最大的建築去了。
那不是金龍殿麼?
他獨自一人去金龍殿做什麼?
很快,阿夜便到了金龍殿外,他修為高,守城的護衛很難察覺到他的存在,他輕車熟路的一路往西,很快便摸到了偏殿。
偏殿中歌舞升平,不時傳來嬉笑之聲。
阿夜靠在牆邊,站在一團黑暗中,默默的等待時機。
蕭九九看著他,始終覺得那裡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
眼前的正是金閆的寢宮,金閆正在宴請自己的心腹。
金閆道:“我得到消息,幾日後青龍要回來談判,要求我們釋放這些賤民,你們怎麼看?”
“給他們也未嘗不可,不可能對我們忠心,狠狠的敲詐青龍一筆,也不錯。”
金閆卻搖頭道:“那未免太便宜他們了,這裡麵不乏他們的忠心部下,我倒是覺得全殺了,更是挫敗他們。”
他接著道:“為什麼要談判?如今他們實力不如我們,憑什麼與我們談判?”
“您的意思是全殺?”
金閆道:“沒錯,我父王看中那些蠅頭小利,在我看來完全沒必要,那些賤民恨我們恨的要死,真放出來了,總要回來報複。”
“尊上那邊要如何交代?”
金閆冷笑道:“無需交代,先斬後奏,我們今夜就集結兵力,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留幾個做人質,到時候青龍一族來了,就可以看看他們有多好笑了。”
“那阿夜……”
金閆道:“我請太上祖師出手,他一個阿夜,即便修為高,又能如何?”
“請的動太上祖師那自然沒問題,一切唯殿下是從。”
金閆起身:“你們立刻下去準備集結兵力,我這就去請太上祖師。”
眾人得令,紛紛退去。
眾人離去後,金閆也從大殿中走出,他左右看看,這便穿過寢宮,往僻靜的後山走去。
阿夜悄無聲息的跟上。
蕭九九想,這家夥要乾什麼啊?該不會要殺了金閆吧?他瘋了麼?在金龍殿殺金閆風險也太大了。
那羊皮紙就在她旁邊,她用爪爪扒拉,終於弄開了一個小口,她把臉湊上去,一個字一個字的認。
【殺金閆……否則絕無談判可能……】
這是誰給他留的?這人叫他去殺金閆?
所以他殺金閆是為了幾日後的談判?可金閆是大殿下,殺了金成一定震怒,怎麼又會同意談判呢?
她想不明白,但此刻阿夜已經跟上了金閆。
蕭九九再次看向阿夜,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浮上心頭。
到底是哪裡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