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2 / 2)

好在妹妹安穩的睡著了。

他按照黃岩的吩咐,一日三副的給妹妹喂藥,妹妹一日一日好了起來,喊痛的時候不多了。

在這其中,【不息靈液】還起到了好的作用,讓妹妹恢複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他終於放下心。

接下來他每隔一月便去黃岩那裡換一次解藥,這樣持續半年之後,妹妹看上去好多了。

他同黃岩討來靈石,在城裡買了間房,小小的房間,小小的庭院,院中一顆老槐樹,槐樹下一張木桌。

他騙妹妹自己找了份工,妹妹信了,她在庭院中種滿了花,乖乖的在家裡等他回來,就像他曾經等她那樣。

他這一輩子就這樣了,但妹妹還有美好的未來,他開始攢錢,等攢夠了錢,下次宗門選徒的時候,把妹妹送去,妹妹入了宗門,學了本事,便不怕被人欺負了。

他找來一個大罐子,每日往裡麵存靈石,兩兄妹每天最開心的事便是罐子一點一點滿。

那橘黃色的暖光再一次回到了他的生命裡。

他坐在燭火下,教妹妹習字讀書,教妹妹吐納調息,哄妹妹入睡,在妹妹噩夢驚醒的時候抱著她,告訴她彆怕哥哥在。

他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

直到幾個月後,他在黃岩的刑具室,麻木的看他將自己拆碎。

他痛的幾乎失去意識,眼淚和血一起落下。

黃岩那日喝多了,有些興奮,他一邊將刀片切進他的皮肉,一邊情緒高漲的同他道:“我要發財了。”

他放肆的笑了會兒,搖頭:“不是,說發財不合適,應該是飛升。”

他意識模糊,隻能隱約聽到大概,不過他並不在意,他總是喜歡自言自語。

“上一次疫病,我和穀百成功研製出了【不息靈液】,但其中有許多失敗品,每一種都有副作用。”

“有一種的副作用最為明顯,他並不能壓製疫病,而是讓疫病沉睡,並且在沉睡中增幅。”

“這種失敗品連穀百都束手無措,叮囑我千萬彆碰。”

他裂開嘴角,笑的格外開心:“我在每一批送出去的解藥中都加入了這種失敗品。”

他興奮的道:“你知道什麼意思麼?疫病在數十年或是幾十年後一定會卷土重來。”

“到時候我有你,我們再次生產【不息靈液】,他們就會將所有的寶物奉上,我擁有那麼多資源,飛升還不是指日可待?即便不飛升,也是修真界的王。”

他切斷了他手腕的韌帶,鮮血濺了他一臉,這讓他看上去格外猙獰。

“你放心,我要是飛升了,一定會帶著你。”

·

三日後,他離開了黃岩的暗室,他冷的發抖,用衣衫緊緊裹住自己,鮮血從骨縫裡湧出,飛快的將乾淨的衣服再次濡濕。

他苦苦思索黃岩的話,不知所措的遊蕩在長街上。

黃岩為了一己私欲,再次創造了疫病,知道他存在的人應當都被黃岩殺掉了。

可即便知道了這樣的消息,他又能如何?且不說他同黃岩簽訂了心魔誓,即便他承擔風險,昭告天下,也不過是掀起軒然大波,而他這個唯一有可能是解藥的人,又會繼續經曆這樣的命運。

無論如何逃不脫。

他傷痕累累,疲憊的無法行走,他乾脆坐在街邊,看人來人往。

看著看著眼眶一酸,他低下頭,眼淚便砸在地上。

為何這樣疲憊又痛苦的命運要降臨在他身上?

他隻想和妹妹簡單的活下去,不想卷進這樣的紛爭。

可是看著眼前這些鮮活的生命,又沒辦法置之不理,這心軟是妹妹教給她的,他便也成為了這樣的人。

他算著靈石,那一罐還有五日便攢滿了,宗門選徒則在十日後。

等到十日後,妹妹入了宗門,他便毀了心魔誓,將黃岩的陰謀與自己存在的事兒告知各大宗門,接下來,會怎樣便怎樣吧。

反正他已經習慣了。

哪怕成為一個每日被切成碎片的瘋子,他也想讓妹妹平安的長大。

·

五日後,那罐子終於裝滿了,妹妹歡呼雀躍的撲進他懷裡。

“哥哥,我可以入宗門了。”

他傷還沒好,被妹妹撞得很疼,但他努力不表現出來,而是笑著揉她的頭發。

“以後要努力哦。”

妹妹高興的道:“等我變得厲害,我要保護哥哥。”

他笑:“好,保護哥哥。”

他身上疼的厲害,快要撐不住,便對妹妹說:“你去玩兒吧,哥哥想睡一會兒。”

妹妹很懂事,知道他做工辛苦,乖乖的跑出門,還乖巧的掩上門。

待妹妹消失,他才打開衣衫,發現血再次湧了出來,這已經幾天了?正常情況下,他應當一周便能愈合的差不多,可現在已經八日,他卻隻恢複了一半,傷口愈合的狀況很差,且一次比一次差。

他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麼狀況?

門外忽而傳來“哎喲”一聲,是妹妹的聲音,他急忙和上衣衫出門去看,妹妹就在不遠處的廚房。

他艱難的走過去,瞧見她抱著自己出血的手指冒淚花。

“怎麼了?”他緊張上前查看。

妹妹急忙道:“沒什麼,我不小心切到了。”

他擔憂的道:“想吃什麼,哥哥給你做,彆自己弄了。”

妹妹快速將指尖的血珠弄掉,安慰他:“哥哥彆擔心,你看,傷口已經愈合了。”

他一愣,臉色發白的盯著她的手指,那條並不深的血痕竟然真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

【不息之力】。

他驚駭的想起,妹妹曾飲下摻有他一半本源之力的【不息靈液】,該不會……妹妹靈根與他格外契合,逐漸獲得了他的不息之力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也絕對不行!

妹妹擔憂的看著他:“哥哥,你怎麼了?”

他驚慌失措的抱著她:“沒事兒,彆怕。”

·

又過了五日,他依然未能愈合,他逐漸明白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他因為強行剖出本源之力,正在逐漸失去不息之力……

他叫來妹妹,叫她伸出手,第一次傷害妹妹,他的手指都在發抖,聲音也發抖:“九九,彆怕,哥哥就是看看你有沒有愈合好。”

妹妹很乖,被他抱在懷裡,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

薄薄的刀片在嫩、白的小手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小姑娘眼淚汪汪:“哥哥,疼。”

他哄:“九九乖,很快就好。”

他死死盯著那條血痕,很快,血痕便肉眼可見的愈合了,不過眨眼間,那道痕跡便在眼前消失。

小姑娘的手指光滑如初。

他宛若神魂被抽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妹妹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手,興奮的對他道:“哥哥,是不是你教我的吐納法有效啊,你看,傷口都愈合了。”

“哥哥,九九是不是天才?”

他的眼淚控製不住的掉下來。

“是,九九是天才。”

他伸手將妹妹抱進懷裡,哭的越發厲害。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妹妹。

他離幸福已經那麼近了,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他。

他可以成為被切成碎片的瘋子,可是妹妹憑什麼啊,妹妹明明什麼都沒做錯。

她隻是把自己撿回家,她那樣好。

他抱著妹妹,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

·

妹妹是一個割破手指都要喊痛,痛了便要窩在哥哥懷裡撒嬌的小女孩。

但妹妹又勇敢、善良、無所畏懼。

妹妹見不得人受苦,她要是知道自己可以救彆人,一定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他恨不得妹妹冷血殘忍,對彆人無動於衷,可妹妹偏偏不是這樣。

他一想到妹妹要遭受他經曆的那些苦難,他便痛苦的無以複加。

是他便罷了,可是怎能是妹妹?

他午夜夢回,都是妹妹血肉模糊的躺在刑具台上,痛苦的喊著“哥哥我疼”。

他做不到,做不到看著妹妹遭受這種折磨。

·

兩年後,他終於找到機會殺了黃岩。

黃岩逐漸發現他愈合變慢,已經開始懷疑妹妹,他在謀劃很久之後,終於將他擊殺。

心魔誓開始反噬,他便日日陷入幻象與夢魘。

夜半時分經常被鮮血淋漓的妹妹驚醒,然後哭的不能自已,後來他不太睡覺了,人也變得陰沉。

他沒有送妹妹去宗門,而是在搜刮了黃岩的儲物袋後,重金給妹妹請了散修。

他開始修煉進境迅速的功法,這種功法因為急功近利,往往有很大的弊端,但他不在意,他隻要快速強大起來。

他很快用黃岩的遺產與快速精進的修為擠上高層,創立劍宗,在修真聯盟占據了一席之地。

妹妹也漸漸長大。

她成了一個意氣風發的小姑娘。

原本這是件好事兒,可如今不同,她已經成了第二個他,擁有不息之力。

原本他隻要保護好妹妹,沒人可以傷害她,但他唯一無能為力的,是妹妹的善良。

等到疫病再次發作,她一定會選擇救人,那時她便會任人擺布,永遠被痛苦淹沒。

他想,妹妹如果不這樣多情,興許就好了。

於是他開始強迫妹妹修煉無情道,妹妹很抗拒,但他還是逼迫她修煉了,他想,妹妹無情無愛,便不會管任何人,哪怕所有人都因疫病去世,她也不會在乎。

可是妹妹的抗拒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因為那些夥伴,要破道心。

從前的他興許會停手,可他日日陷入心魔誓的反噬中,早已瘋的徹底。

他無法從妹妹鮮血淋漓的夢境中走出,那些痛苦日日折磨著他,讓他無法停下恐懼。

破了道心便無法修煉無情道,他發現對妹妹影響最大的便是那三個少年,如果殺了,也許妹妹就願意修煉了。

妹妹的確天才,她才初初修煉無情道,修為便一日千裡,他便操控妹妹,快速解決三個少年。

妹妹很傷心,他想,痛苦隻是一時的,隻要過了這個坎,就好了。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妹妹竟然自、殺了。

緩慢的自、殺方式不會讓妹妹徹底死去,她會自行愈合。

可他還是好難過,他坐在妹妹床前掉眼淚,他舍不得她受苦,可他沒辦法擺脫夢魘。

他已經愈合的很慢,但他還是把自己弄的支離破碎,將僅存的【不息靈液】喂給她,這樣她會好的快一些。

可是妹妹後來還是死了。

徹徹底底的。

·

百年鎮壓讓他變得歇斯底裡,心魔誓還在一直纏著他。

他更加瘋了。

也更思念妹妹。

他想念那溫暖的橘黃色燭火。

妹妹重生了,她看上去還是那麼漂亮。

那是他的妹妹,他最喜歡的妹妹。

患過疫病的人在百年間逐漸死去,卻仍有小部分殘留,基本都已是各宗宗主,他們如若對親傳弟子傳功或是互換精血,便會導致親傳弟子也染上疫病。

他想,這疫病很快就要發作,到時候妹妹怎麼能舍得那些夥伴?

她仍然會走上百年前的命途。

他怎能受的了?

妹妹不想修無情道,那便不修了,妹妹喜歡那三個少年,便喜歡吧。

他把那些可能患病的人殺光不就好了?

就沒人可以脅迫她,沒人能哀求她,也沒人能令她心軟的放棄自己。

他反正已經是個瘋子了。

他放出永眠地的所有囚徒,命令他們潛伏進各大宗門,在他們身上下蠱,要求他們殺掉所有親傳弟子。

至於那些宗主,便由他來。

他滿手血腥,他偏執暴戾。

他成了妹妹最恨的人。

他早就瘋了,在得知妹妹成為了第二個自己的那一天。

在被心魔誓反噬的那一天。

在每一個午夜夢回,妹妹鮮血淋漓的躺在刑具台上,衝他喊“哥哥我疼”的時候。

他早就瘋了。

在成為她哥哥的那一天。

·

他終於重新見到了妹妹。

他好高興。

哪怕她不喊自己哥哥他也高興。

他替她梳頭,替她補衣服。

好像回到了從前。

要是能一直這樣該多好。

可他沒辦法控製自己,他忍受不了妹妹那樣的將來。

哥哥,你不能停手麼?

不能停手。

無法停手。

哥哥喜歡你,哥哥最喜歡你,可是哥哥卻一直讓你傷心。

哥哥能怎麼辦?

哥哥不知道。

好像隻能這樣走下去。

妹妹的靈劍穿透迷霧,朝他刺來。

他可以躲開,可他忽然不想躲了。

他這樣偏執又固執的人,活下來又有什麼意思?

他早就瘋了不是麼。

他迎著劍撞上去,劍飛快的刺進皮肉。

沒多痛,他早就習慣了。

鮮血噴湧而出,他透過血霧看到了妹妹驚慌失措流著淚的臉。

他輕輕將靠到近前的妹妹抱進懷裡,像從前一樣輕拍她的背。

“妹妹彆怕,哥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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