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1 / 2)

下堂 赫連菲菲 5244 字 6個月前

玉娥的房間已經收拾出來,從前的舊物隻裝了一箱,衣裳首飾擺設用具皆是新備的,老太太賞下若乾,多數為林雲暖添置的,還命人替她置了一桌宴席,邀她娘家幾個姐妹和從前要好的丫頭們一起吃酒。

挽香苑西廂從沒如此熱鬨過,當年羅綺芳進門,是被婆子從角門背進來的,因不是完璧,為老太太不喜,像樣兒的宴席都沒賞一頓。那時林雲暖與唐逸新婚不久,感情極好,因此鬨了很大脾氣,唐逸專心哄慰妻子,丟她一個在屋裡,冷冷清清獨住數月。此時聽聞外頭傳來的嬉笑做耍聲,心裡頭酸酸楚楚不是滋味。陌生的說話聲透窗而入:“我們姨娘這會子往前屋給奶奶磕頭去了,待會兒想來邀姨娘一同吃酒,不知姨娘可忙著?”

侍婢前來回話,羅綺芳笑著叫人進屋賞了一把糖花生,“一會兒吳妹妹回來,隻管打發人來告訴一聲,正想前去替妹妹賀喜,……今後一個院兒住著,平素也有做伴兒的人了。”

玉娥立在挽香苑主屋門前,斂眉低首,等林雲暖傳見。從敞開的雕花窗欄瞧去,但見竹簾半卷,用淺綠色帶子係住,垂下一條長長的流蘇穗子,隨風輕輕擺動。隱約可見一隻細白的手,握住象牙雕花的扇柄,其下一顆指甲大小的白色玉墜子,也係著流蘇,是粉紫的顏色,與那手襯在一處,白的粉的,煞是好看。

當年四爺求老太太去筠澤求親,人人皆道四爺魔障了,竟要迎娶商賈之女,後來大奶奶悄悄去筠澤打聽,回來與老太太回稟時說:“不怪四弟在她身上犯糊塗,果真養得如花似玉,論樣貌人品,倒配得上四弟,隻是門第差些……”,這麼多年過去,這話一直深深烙在她心上,每瞧見四奶奶一回,就忍不住盯住不放、細細打量。近年,許是瞧得多了,四奶奶又愛作老成的妝扮,倒漸漸稀鬆平常起來。

屋裡林雲暖正與大奶奶孟氏敘話。當年羅綺芳進門,她打翻醋壇,對唐逸又哭又罵,鬨得很是難看。唐家上下心有餘悸,為安四房後院,孟氏不得不親自前來敲打。

林雲暖不好意思地笑道:“……嫂子彆提過往那些糊塗賬了,那時我年輕,又是新婚,頭一年就納妾不是故意給我難看?如何能不氣呢?如今老夫老妻,我屋裡晚霞本就開了臉兒給四爺備著,加上我這肚子不爭氣,就是老太太不提,我原也有停藥添人的打算”……

孟氏沒料到她這樣好說話,一時高興,就相約過兩日同去蘇府賞菊聽戲。聽聞玉娥過來磕頭致謝,林雲暖忙請人進來,拉了玉娥的手噓寒問暖,“……屋裡少什麼添什麼,隻管與我開口,莫委屈了自個兒,……今兒大奶奶特地將你那些小姐妹都放出來替你賀喜,好生與他們玩一場,我這裡沒什麼好顧忌的,你隻管安心……”

唐逸在門前剛巧聽完這句,咳嗽一聲,緩步走進來。

孟氏見機告辭,玉娥磕頭出來,就餘四房夫婦二人對坐。林雲暖親自奉茶,唐逸見她小意周到,仍是從前模樣,心中氣悶便消了一半。抬眼示意侍婢們走遠些,伸臂握住她的手,半是委屈半是哄慰:“好娘子,再不與我置氣了吧?昨晚大哥罵的我狗血淋頭,還差點被老太太用杖打死,瞧我如此可憐,有什麼氣,全消了吧?”

林雲暖輕笑:“四爺說什麼置不置氣的,我哪有?”手上不著痕跡掙脫了,取了繡花繃子出來端詳針腳。又說:“今兒四爺大喜,吳姨娘那邊一應用具皆完備,老太太命人親自看過,包管四爺如意。”

這話在唐逸聽來,便有幾分酸酸的醋意和討好,唐逸抿唇笑道:“什麼姨娘不姨娘的,我才不理。若不是你把人帶回來,我定是不肯收的。”

他握住她手腕,誠懇道:“這次離家,是我思慮不周,叫你和娘憂心了。你放心,今後我必不再如此。之前你不是想回娘家小住幾日散心?我和娘已說好,等子進的抓周宴一過,咱們就去筠澤,你妹子眼看要嫁人,正好回去陪她聚聚。”

林雲暖有些意外,抬頭問道:“真的?”唐家從來不願與她娘家走動,生怕染了銅臭似的,唐逸麵上雖敬她爹娘,心中大抵亦是嫌惡的,總拿這樣那樣的借口搪塞,極少踏足筠澤。

“當然是真的。”他見她眉目有所動容,笑容更深了幾分,“對了,娘子,還有件事。”

他從袖中抽出一遝票子遞給她,“這些兌票今兒我從各鋪頭搜來的,湊一湊剛好兩千兩,你親自拿去給三嫂,就說是你替她張羅到的……”

林雲暖麵容沉下來。鋪頭,哪些鋪頭?絕不會是唐家那些祖產,大房把持錢銀,手握得緊著呢,整天喊入不敷出,唐逸能動的,無非是自己經營的那些鋪子。今日對賬,竟無人跟她回報這件事。林雲暖冷笑:“三嫂來與我借銀子不成,三伯便直接找你去了?還無故將數額翻了一倍?”

她前頭剛說自己手上沒錢,轉眼他就把錢湊到,巴巴的給人家送過去,就想不到她會因此難做人?這些年她在唐家過的如此艱難,不正是因他?

唐逸不愛談論這些錢銀之事,支吾道:“三哥有事,我自不好袖手旁觀,都是一家人,分什麼你我?每每我有什麼事,還不多得幾位哥哥幫扶?我多予他些數目,好叫他寬裕行事,免為一點銀錢瞧人臉色。”

林雲暖想要反唇相譏,話到唇邊卻頓住了。與他辯明又如何?一家人?他們才是一家人!拿她苦心經營的鋪子,用來豐富彆人的生活,卻還要踩她一腳,罵她一句銅臭,說她眼裡隻有錢,俗不可耐!

唐逸失蹤五日,若大房三房肯用心去尋,何須她一婦道人家拋頭露麵?唐逸從來不肯想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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