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暖探出頭來,聽那丫頭急道:“奶奶,不好了!張管事家的婆娘拎把菜刀闖了來,直言要四奶奶給個說法,否則就要血濺當場,死給四奶奶看!”
高氏聞言不悅:“哪個張管事?當這是什麼地方?到我這兒來撒潑胡鬨來了?”連帶對林雲暖不滿,“四弟妹,你手底下的下人也太無禮了吧?”
林雲暖略一沉吟:“我去看看。三嫂對不住,待會兒再來與你賠禮。”
“……天殺的賤蹄子,沒良心的白眼狼!我一家大小拚死拚活替她掙銀錢,她倒好,不分青紅皂白攆了我們一家,還散播謠言出去,害我兒我夫沒了前程,怪道她男人寧可躲到外頭野女人屋裡睡覺,也不肯回家挨她的身兒!不要臉的小蹄子,姑奶奶掌事的時候她還在她娘懷裡吃奶呢!就敢跟姑奶奶拿喬擺譜,攆人?攆她娘的腿兒!姑奶奶還就賴這兒了,不說個清楚明白,姑奶奶就讓她人命官司背上身兒!”
遠遠就聽見那婆子破口大罵,用詞臟汙不堪,什麼話都敢出口,幾個小丫頭被她罵得不敢冒頭,隻三房的幾個婆子和朝霞堵在門口不住喝止。
林雲暖回首望去,早前在屋裡吃酒的一些要好人家的奶奶們都跟了出來,高氏一臉不悅立在簾後,將這些渾話儘聽了去。
林雲暖低聲對身側的晚霞道:“去尋周顯貴、羅朝陽他們幾個拿繩子來,悄悄的,莫聲張。”
自己走近幾步,對堵門的人喝道:“讓開。”
張威家的婆娘生得五大三粗,人稱吳大娘,一見林雲暖迎出來,那氣勢越發囂張:“奶奶總算舍得出來了!奶奶倒是說說,我們張家哪裡對不住奶奶?當初奶奶鋪子沒人管事,我男人辭了京城的活計來雲州幫奶奶的忙,這些年勤勤懇懇,連兒子媳婦兒也都放在奶奶手底下使喚,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奶奶倒好,憑什麼一聲不響攆了我們?還到處抹黑我們,說我們吃裡扒外?奶奶是欺我們窮家沒人?覺得我們當奴為婢的好欺?今兒奶奶不與我說明白,我必不乾休!”
林雲暖本不欲將事鬨大,被外人瞧了笑話,可勢不容人,隻得分辨幾句,“吳大娘這話說的不對。當初張管事和吳大娘簽的都是活契,兒女也隻是在我鋪頭做工,不曾簽過身契,原則上,並不屬於我的家奴,我也從未當你們是奴婢,按月給足你們辛苦錢,何來欺侮一說?二來,因鋪子經營不善,不得已結業關門,我與你們賓主一場,好聚好散,遣散你們時,是給足了恤銀的,領銀錢的時候吳大娘親自按了指印,難不成吳大娘這就忘了?”
“你少說這些沒用的!”吳大娘揮著菜刀道,“你給我說清楚,作甚抹黑我們?如今我男人和兒子在外頭謀不著事,說我們手腳不乾淨,我是上輩子挖了你們家祖墳,叫你這麼作踐我們?”
“我一內宅婦人,大門不出、二門不入,好端端的抹黑你們作甚?你們被人指摘手腳不乾淨,必有原由,吳大娘不若從自己身上尋由頭,莫胡亂錯怪旁人。“見那吳大娘橫眉瞪眼又要爭論,不願與她糾纏,揮手道:“吳大娘今日持刀上門,強闖內院,眾目睽睽,見證者多,我與大娘沒甚好辯的,天理昭昭,自有公道。”
話落,眸光陡然一厲,喝道:“有人持刀行凶,意欲傷害人命,你等瞧不見麼?內外兩院護院眾多,竟無人攔阻?”
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忽然鑽出兩名身強力健的男仆,一個從後切落吳大娘手中菜刀,一個用麻布片子將吳大娘口唇掩住,用繩索將人綁個結實。
那吳大娘口中嗚嗚有聲,隻說不出話來。林雲暖回身執禮,歉疚道:“擾了三嫂的生辰宴,實在過意不去得很。我這就將人綁去大嫂子那去,請大嫂子嚴懲那些護院不力的家奴。叫諸位奶奶、太太看了我唐府笑話,對不住得很。”
說罷,回身令道:“去大奶奶院兒去!”
一場鬨劇就此落幕,有人湊近高氏,小聲道:“你這個弟妹好生厲害呀,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手底下人鬨事的責任甩給唐大奶奶了?”
高氏目光微閃,麵容鬆懈下來,抿唇笑了。“誰說不是?從前這位戰戰兢兢,性子綿軟,白兔兒似的,這一轉眼,咬起人來,可叫人防不勝防啊。”